第二百八十八章别了中原
“尔佳,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星远紧紧搂着尔佳。
尔佳在星远怀里重重的点着头,说:
“束大哥放心,尔佳既然答应束大哥马上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早去早回,免得我在这里念想你,你一走,我不知道要怎样思念你。”星远柔情缱绻,尔佳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如何抵挡得住星远的柔情蜜意,早就酥倒在他怀中,一再对星远保证,等见完了阿哈她就回来。
星远接近尔佳的目的就是想去蒙古,然而尔佳的哥哥因为对中原之人有偏见,所以尔佳不敢冒冒然的把星远带去。不过在尔佳临行前星远对尔佳千叮万嘱,说自己如何仰慕尔佳的阿哈,想见到尔佳英勇善战的阿哈的心情有多么急切,尔佳让星远放心,她一定会说服阿哈,让他去蒙古见阿哈。
尔佳走一程停一程,星远送了一程又一程,依依惜别的情景让人动容。星远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要让尔佳离不开他,因此他越舍不得尔佳走,在尔佳心里留下的印象就越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走了。”星远掉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束大哥,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尔佳见她深爱的束大哥走了,心里一阵失落,朝星远的背影高声喊道。
眼看着束大哥所骑的马越行越远,尔佳终于心一横,挥起马鞭,在马臀上抽了一下,胯下之马像一支离弦之箭嗖的一下朝前疾驰而去。
此时几里外的星远听见尔佳挥舞马鞭的娇喝声,紧接着又听见马蹄踩飞奔的嘚嘚声,这个时候星远知道尔佳已经走远了。他手执缰绳缓缓掉转马头,看着尔佳里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冷笑。
“娇哆尔佳,你已是我束星远的囊中物,我不怕你不会回来。”星远得意的说。当他勒转马头,飞快的朝前驶去时,身后的尘埃飞扬了起来,把人和马全都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束府,松园,正房。
大少爷从京城回来了,这次他下定决心要休妻。
“大哥,不是我说你,那个主也忒不像样了,她冲撞母亲也就算了,还成日挑唆,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乌烟瘴气,妯娌之间,姑嫂之间,都被她挑拨尽了。”丽珠见大哥总算回来了,就把大少奶奶的种种表现说给他听。
大少爷是个好好先生,他深知自己妻子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但一直碍于夫妻起情面没有下狠心。
“娘,妹妹,都是我没有用,害得娘和妹妹受了多少闲气。”束星迪低垂着头,不知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
朱氏叹息一声,对他说:
“你刚才京城回来,还没有歇过呢,快回去歇着吧。”
“是,娘。”束星迪正要起身告辞,不想丽珠上前几步,来到他跟前,提高音量问他:
“大哥准备几时写休书?”
束星迪不言语,依旧低垂着头。
丽珠见状,冷冷的对星迪说:
“大哥难道还想留下这个祸害?”
星迪依旧不说话,一脸讪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站在那儿。
丽珠见哥哥似乎不想休了何敏捷,跑到朱氏跟前,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娘,你看大哥,一点男儿之气都没有,居然被一个女人辖制住了——”
“你少说两句,你大哥知道怎么做。”朱氏喝退了丽珠,丽珠唬着脸跑了出去。
朱氏见屋里没人,对星迪语重心长的说:
“你别怪你妹妹,你那老婆不好在先,也就怪不得你妹妹会这样。”
星迪知道娘指的是何敏捷把丽珠许配给跛足表弟之事。
“我不怪妹妹,娘别多心。”说到这里,星迪忽然在朱氏跟前跪了下来,朱氏吃一惊,边扶他起来,边说:
“你这是干嘛?”
星迪不肯起来,哽咽道:
“娘,儿不孝,让娘和妹妹受苦了,但凡我能辖制她,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胡作非为,不把娘和妹妹看在眼里,说来说去,是儿没用,非但不能让娘和妹妹过好日子,还让娘和妹妹不知受了多少气。妹妹那样,我不会怪她,她这几年在广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看她比从前更瘦了。千错万错都是儿的错,娘要怪就怪儿吧。”
朱氏苦涩的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道:
“你这什么意思,是来替那个人请求吗?”
星迪流着泪,对母亲说:
“娘如果让我休了她,她是没有地方可去的,家里的父母都已经死了,只有一位老实巴交的哥哥和一位凶悍的嫂子,因为哥哥老实在家里做不了主,凡事都是她那个嫂子说了算,她那个嫂子最凶狠毒辣,先前连她妹妹都容不下,硬生生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我若休了她,她真的连个去处都没有。”
朱氏冷笑着说:
“你跪在我面前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星迪自知如此会伤母亲的心,然而他如果找母亲和妹妹的意思去做,那就等于要那个人死,星迪乃厚道之人,他下不了那个狠心。
朱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朝星迪挥了挥手,说: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星迪流着泪从地下站了起来,对朱氏说:
“娘,我走了。”
“去吧,去吧。”朱氏似乎不想看见这个儿子,看见她就想起那个主,那个主是她心上的一块大石,一天不去一天,然而自己的日子又下不了那个决心休她,看来以后还要跟那个主磨,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许到自己两腿一蹬的那天才会好。
星迪回到家里,何敏捷满脸堆笑走了上来。
“你回来了?见过娘了吗?娘对你说了些什么?”
星迪连看都不看何敏捷一眼,颓然的走到内室,和衣躺在床上。
何敏捷屁颠着来到内室,坐在床沿,柔声问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的星迪:
“你累吗,不如我服侍你睡下吧。”
“走!”星迪用力甩了一下手,何敏捷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你这是怎么了,对我冷冰冰的。”何敏捷没好气的说,她一向都很强势,根本不怕懦弱的束星迪,见束星迪油盐不进,何敏捷来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铁青着脸生气了闷气。
星迪见她这样,冷笑了起来。
“你做脸给谁看?给我看吗,你最后再劝你一次,你若还是老样子,我就真的休了你。”
“你敢!”何敏捷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星迪愕愣的看着她,就像不认识面前站的这个人似的。
何敏捷自知造次,她原本想做小伏低笼络住星迪,然而她骨子里是一个凶狠霸道之人,从成亲到现在,星迪一直都是这么懦弱,说话文绉绉,做事慢条斯理,尽管有几次他是想休了她,然而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求求他,他也就心软了。不过何敏捷发现星迪今天的样子似乎有点跟平常不同,他眼里蓄满了愤怒,紧抿着的嘴角告诉她,星迪正在气头上。若不是自身修养好,他早就爆发了。
“相公,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吃个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弄去。”何敏捷也是乖觉的,当她发现星迪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愤怒的表情时,就猛的刹车,用柔情的一面哄他。
“我对不起娘,也对不起妹妹,我若狠得下那个心,你说你有今天吗?”星迪一字一顿的问何敏捷。
何敏捷见星迪气成这样,终于慌了,她跪在星迪面前,边承认错误,边哭着说:
“相公,敏捷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一定会尊敬娘,会善待妹妹——”
星迪痛苦的闭起眼睛,伸手挡在前面,示意何敏捷不要再说下去。
“够了,你别闹了,改日我会找你哥哥商量。”
“找我哥哥商量?”何敏捷狐疑的看着星迪,忽然她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见何敏捷呢喃着说:
“你找我哥哥商量什么?相公,你该不会又动了那个念头吧?”
星迪低垂着头坐在床沿,双手抓在床口,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纵然你嫂子有千般不好,毕竟哥哥是亲的。”
“但是我那哥哥是不中的,他一味听嫂子的话,嫂子让他朝东他不敢朝西。”何敏捷急了,直觉告诉她,星迪这次要来真的。
“你嫂子再不济也还有你哥哥在,你哥哥为人忠厚老实,相信他不会亏待你。”
何敏捷气闷不已,她一阵风似的跑到门口,带着威胁的语气,问星迪: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动了那个念头?”
星迪依然低垂着头,见何敏捷问他一声不吭,颓然的坐在床沿。
何敏捷咬着牙,狠道:
“你如果想休了我,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何敏捷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等何敏捷走后,星迪方才慢慢抬起头,他神色黯然,似乎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
“呵呵——”星迪笑的很苦涩,他知道接下来何敏捷会做什么事,她肯定会大吵大闹,弄得阖府不得安宁。
善良老实的星迪不想写那纸休书,是因为他不忍心那样做,然而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若还一味忍让,娘、妹妹,她们往后就不会有太平日子过。
大少奶奶在府上大闹,哭着跑到朱氏屋里,说了一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朱氏懒怠见她,让人把她打发走了。于是大少奶奶又哭着跑到四太太屋里,一进屋,就像汤圆似的滚到四太太怀里,如丧考妣般,哭着说:
“四太太,你一定要救我,我无路可走了,呜呜——”
颜氏诧异的看着何敏捷,惊道:
“大少奶奶,你这是——”
此时无论小柔、小荣还是底下的丫鬟婆子,全都一脸惊愕,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无奈别人脸上的表情和自己一样。
“大嫂子,快起来,有话慢慢说。”小荣扶何敏捷起来。
何敏捷掩面痛哭,愣是不肯起来。
“如今阖府上下都把我当瘟疫似的,见了我避之唯恐不及,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到不如一头撞死来的干脆,呜呜呜——”说完何敏捷大哭起来。
四太太惊诧莫名,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害得大少奶奶要寻死觅活,更不知一向不待见他们四房的大少奶奶怎么会哭着跑到这里来,一来就扑到她怀里,抱着自己痛哭。四太太觉得大少奶奶今天很反常,她朝站在地下的冬梅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冬梅会意,朝颜氏点了点头,拔腿朝外面跑去。
“你快别哭了,有什么话就对我说,你这样没完没了的哭,又不肯把为什么哭的原委说出来,这是为何?”
小柔在小荣耳边轻声道:
“妹妹,她哭的这么伤心,是不是被大哥责骂了?我听说昨儿个大哥从京城回来了。”
“大哥一向都不会骂她,即使大哥骂了她,她跑到娘这里来干什么,娘又不能替她做主,况且她向来都不把娘看在眼里,出了事跑来寻求娘的庇护,她把娘当什么了。”
小柔见妹妹这么说,嗤了下鼻,道:
“就是,她从来不把我们四房的人看在眼里,看不起我们也就算了,还时不时来欺负我们,纵然她真的被大哥骂了,我叫娘也不要帮她,我们只作壁上观,看她出丑的样子就是了。”
小荣抿着嘴笑了笑,慢声慢气的说:
“你什么时候跟她生分了,先前你不是跟她很要好吗?”
小柔讪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
“我什么时候跟她好过,你别胡说。”
小荣笑了笑,不再言语,她知道姐姐现在变得越来越懂事了。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有什么委屈也尽管对我说,小柔小荣都是你的妹妹,屋里没有外人。”颜氏对何敏捷道。
何敏捷抽抽搭搭哭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小荣上前安慰她:
“大嫂子坐。”小荣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何敏捷。
何敏捷在小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哽咽道:
“四太太,大少爷要休了我。”
大少爷想休了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颜氏记得就在不久前好像为了四少奶奶的事,大少爷一气之下就要休了她,如果不是她陪尽小心,说不定已经被休了。
颜氏不想插手大房那边的事,一来,何敏捷是大太太的媳妇,她不方便管她们婆媳之间的事,二来,何敏捷为人可恶,树敌太多,特别是二姑娘,对她恨之入骨,总是撺掇着大太太辖制何敏捷。想到这里,颜氏就懂了,原来她已经走投无路,所以想来寻求我的援助,在这个屋里,除了我还可以依赖之外,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呵呵,大少奶奶说笑了,三爷怎么会休了你,他是个好好先生,这大家伙都知道。”颜氏笑道。
何敏捷可怜兮兮的说:
“好人也会发倔脾气,难道四太太没有听说过吗?况且三爷这次是没来由的要休我,怎不叫人伤心。四太太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是什么事情都往肚里吞的人,大少爷生性软弱,又多心,只要有一点点事晚上就睡不着,所以无论我在外面受了多少气,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提过,我那样是不想让他担心。哪知他竟会那样待我,说我不敬母亲,又说我待丽珠不好,他若误会我不敬母亲,我也认了,老人家原本就难伺候,但是现在连丽珠都那样污蔑我,怎不叫我伤心。大少爷从小最疼他这个妹妹,丽珠说什么他都信,我说什么,他都不信,还说要休了我。四太太,你给评评理,到底是我不好,还是丽珠不对。”
颜氏笑而不语,靠坐在椅子上,朝小荣看去,小荣上前几步,来到何敏捷跟前,道:
“大嫂子,你别忘心里去,大哥疼小妹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二姐姐不是不讲理的人,若二姐姐跟大嫂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就有我去调停。”
“你去调停?”何敏捷睥睨着看了看小荣,哼了一句,道:
“我若要你这么个人去调停的话,也太不把我当人了。”
小荣碰了一鼻子灰,小柔忍不住要替妹妹打抱不平,被小荣拦住了:
“我们出去吧。”
“妹妹。”小柔加重语气叫了小荣的名字,正要上去跟何敏捷理论,被小荣死活拉了出去。
“走吧姐姐。”
来到外间,小柔还想进去骂何敏捷不知好歹,小荣劝她:
“跟她有什么好多啰嗦的,她大势已去,过不了多久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小柔惊讶的问妹妹:
“你怎么这么说?”
小荣正要回答小柔,不想冬梅从外面走了进来。冬梅一进来就拍着手说:
“这下可好了,大少爷说要休了大少奶奶。”
“嘘——,你轻点,她在里面呢。”小荣朝里间指了指,示意冬梅大少奶奶在里面。
冬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对两姐妹小声道:
“刚才我从大房那边打听到,大少爷要休了大少奶奶。”
“大哥不是刚从京城回来吗?”
“可不是,他一回来大太太就把他叫到屋里,说,他不在家的时候大少奶奶怎么闹,怎么辖制丽珠,怎么对她老人家不敬。大少爷还在大太太跟前哭了一场呢,说她娘家的父母都死了,哥哥懦弱,嫂子是个厉害女人,如果把她休了,嫂子肯定不会容她,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大太太一时心软,就没再说什么。哪知等大少爷回来之后,过了会儿,忽然说要休了大少奶奶。底下的人都在纳闷,这大少爷怎么忽然之间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