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搪塞过去
过了很长时间，还是婧姝先开的口，只见她说：
“三爷把婧姝忘了吧，是婧姝负了三爷，婧姝这一辈子只喜欢星遥一个人，星遥在的时候我不觉得他对我有多重要，自从他走了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当婧姝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星遥的时候，星远很想告诉她星遥的下落。
“婧姝，其实星遥他——”说到这里星远忽然停了下来，星远想，万一星遥不肯回来见婧姝怎么办，如此不是让婧姝空欢喜一场吗？万全之计就是自己先去蒙古，劝说星遥回来。
星远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婧姝看见星远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狐疑起来——他今天晚上吞吞吐吐，嗫嗫嚅嚅，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三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婧姝觉得星远似乎知道星遥的下落，于是问道：
“星遥在哪儿？”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怎么会不对你说？”
婧姝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星远，星远低了低头，对婧姝说：
“星遥不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难处你就跟大娘说，大娘一向都很疼你，你屋里的几个丫鬟都是好的，这我就放心了，我唯一不放心的是那几个人，你一定要小心，她们若欺凌你，你别把气放在心里，这样会憋坏的——”
“三爷，你这是怎么了？”星远的话让婧姝觉得莫名其妙。
星远深情的注视着婧姝，他朝前挪动了几步，跟婧姝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隔的很近，几乎碰到彼此。
“婧姝。”星远柔声道。
婧姝见星远一副柔情缱绻的样子，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是深的，不过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如今的婧姝只爱星遥一个人。如果星远对孙百合和金娘不那样，婧姝不会对星远的为人产生怀疑，就是因为婧姝越来越不喜欢星远的为人，对他的感情才渐渐消失的。
“三爷似乎想出远门？你妻子的丧礼还没有办完，三爷如果在这个时候走的话恐怕有点不合时宜？”婧姝的直觉告诉她，星远要走。
“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走，我如果要走的话今天还会回来吗？我回来就是为了操办我妻子的丧礼。”为打消婧姝的疑虑，星远故作轻松的说。
“三爷知道责任在肩就好，天色不早了，冰玉候在外面肯定已经冻坏了，我走了。”说完，婧姝转身欲走。
星远翕动了几下嘴唇，他想喊住婧姝，可是猛的发现他居然没有话要对婧姝说。就在婧姝朝门口走去的短短的几步路的时间当中，星远脑海里电光火石想了很多问题。
她今天夜里这么决绝的拒绝我，让我觉得很痛心。她真的那么爱星遥吗？她该不是为了拒绝我所以才这样说的吧？不行，我不能让她走，她是属于我的。
“婧姝，站住！”星远提高音量喊住一只手已经放在门栓上准备开门的婧姝。
婧姝错愕的转过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星远。
星远已经几步跨到她跟前，他喘息着注视着婧姝，脸憋的通红，觉得心里有很多话要对婧姝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说哪一句。星远想对婧姝说，他要去塞外闯荡一番，希望得到婧姝的支持，他又想对婧姝说，他舍不得离开她，他还想对婧姝说，其实相比去塞外闯荡，他更想带她远走高飞。
婧姝越看星远的样子越觉得奇怪，他涨得满脸绯红，几次欲开口又把话咽了下去，此时的婧姝终于敢肯定，星远心里有事。
“三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星远低了下头，犹豫着，忽然他猛的抬起头，看着婧姝，干脆的说：
“是，我有事。”
“三爷有事要对婧姝说？”
星远抿了抿嘴唇，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只见他停顿了很久，才说：
“你觉得我将来是否会有所成？”
婧姝不解的看着星远，想，他犹豫了半天难道就是想问自己这个？
“三爷聪明过人，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婧姝这么说到不是想要恭维星远，她知道星远有成大事的能力，不过他的性格似乎急躁了点，心胸也不那么宽阔，将来若想有所成，恐怕不那么容易。但泼冷水的话婧姝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发现今天晚上的星远显得特别忧郁，她不想再令星远难受。
星远见婧姝说的这么肯定，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兴奋的叫了起来：
“有你这句话，我信心倍增，婧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婧姝愕愣的看着星远，不解的说：
“三爷何出此言？婧姝对三爷从来没有要求，又怎么会失望呢？”
“这我知道。你待人一向宽厚，无论对谁都不会提出任何要求，你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我最喜欢的是你的纯真善良，今天晚上我就是来要你这句话的，有了你这句话，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看着吧婧姝，用不了多久我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猛的婧姝发现了星远的异样，她愕愣的看着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变得很势利，婧姝似乎看到了星远将来的结局，越是想功成名就的人到后来越是会一无所成。
“三爷志存高远，令人敬佩，但婧姝要说一句三爷不爱听的话，人生在世最好随遇而安，富贵功名都是过眼云烟，三爷若想有所作为，只要好好把祖业发扬光大就是了，若想开天辟地，是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的。”
婧姝的话让星远觉得刺耳，他沉声道：
“你是在教训我吗？”
“不，三爷，婧姝不敢那么做，婧姝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希望三爷能考虑周详，毕竟经天纬地的事业不是那么好成就的。”
“婧姝你好直率，直率的让人觉得心痛。”
婧姝知道星远把自己的计划跟她说，是想得到她的支持，然而婧姝发现星远太急功近利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我该奉劝三爷的已经奉劝了，三爷如果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的话，可能会觉得婧姝说的有理。”
“我不懂你的意思。”星远淡淡的说。
婧姝轻叹了一声，道：
“我走了。”婧姝移动门栓，打开屋门，风像一匹烈马直往里闯。
“四少奶奶。”冰玉见婧姝终于出来了，赶紧提着风灯迎上去。
“让你好等，肯定冻坏了吧，我们快回家去。”
“我躲在廊檐下，也不怎么冷。”冰玉偷偷朝身后看了看，见三少爷兀自站在那里，如今的冰玉已经不会去想四少奶奶跟三少爷之间的暧昧关系，冰玉坚信四少奶奶不会做出格的事，她心里装着的人是三少爷。
星远站在门内一直目送婧姝和冰玉离开，此时的星远百感交集，他很想留住婧姝，告诉她自己才是最爱她的人，比起顽劣不堪的星遥，他好上千百倍。星远相信婧姝一定是鬼迷心窍，所以才会这样，他觉得婧姝总有一天会后悔，后悔自己爱错了人。然而当星远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太残忍了，自己是爱婧姝的，既然爱他，就应该希望她好，然而因为星远对星遥的不自信，导致他对婧姝的未来不抱有希望。
回到家，绵绵正等得焦急。
“好冷。”一进屋，冰玉就把手放在火盆上烤。
绵绵见冰玉冻得鼻子耳朵都红了，就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如果你们还不回来，我正准备出去找你们呢。”
婧姝脱下银鼠皮的大氅，把它交到绵绵手上。
冰玉笑着对绵绵说：
“谁知道大太太会这么啰嗦，若不是四少奶奶说天色不早了，想回去歇着，这回子恐怕还回不来呢。”
“大太太有这么多话要跟姑娘说吗？”
“是啊。”
婧姝朝冰玉笑了笑，冰玉趁绵绵正好背对着她拿火钳把新的炭放到火盆里去的时候，对婧姝挤了挤眼睛。冰玉知道维护婧姝，她从此以后就成了婧姝的心腹。
“你们不在的时候，两位姑娘来过。”
“哦，她们两个来做什么？”婧姝道。
绵绵把手炉交到婧姝手上，让她捂着。
“两个人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见你不在，坐了会儿就走了。不过我见三姑娘脸上的神情蔫蔫的，眼圈还有点红，像哭过的样子，因此我想是不是二姑娘给三姑娘气受了。”
“哦？”冰玉诧异的哦了一句，对绵绵说：
“三姑娘和二姑娘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给三姑娘气受？我在这里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二姑娘也忒横行无度了，大少爷差点休了大少奶奶全都赖她所赐，她还当别人不知道呢，逢人就说，我劝过大哥，大哥听不进劝，连休书都写好了。她这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她当别人都是傻子，哪个不知道是她在背后挑唆，大少爷才会一气之下要把大少奶奶休了的。还好二姑爷是个明理之人，大少奶奶去求二姑爷，二姑爷不知跟大少爷说了些什么，大少爷这才作罢，把休书放了起来，对大少奶奶说，休书在我手上，你若屡教不改，到也便宜，我只要把休书交到你哥哥手上，让你哥哥把你领回去便是。”
“谁不知道二姑娘是个搅家精。”
此时婧姝想的是，二姐姐和三姐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三姐姐居然还眼圈红红的，听说两位在做姑娘的时候就多有不和，莫非丽珠给三姐姐难堪了？
入夜，束府沉静在一片寂静当中。
绵绵晚上睡的实，就一个人睡在外面的暖阁里，婧姝和冰玉睡里间，此时婧姝还没有睡着，冰玉到觉得困了，她翻了个身，对婧姝说：
“四少奶奶别想心事了，早些歇着吧。”
婧姝仰面躺在那里，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总觉得三少爷今天晚上的样子怪怪的，冰玉，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三少爷也会像四少爷那样离家出走。”
“四少奶奶多心了，三爷不比四爷，他沉稳老成，绝不会像四爷那样意气用事。况且三少奶奶刚死，连丧礼都还没有举行，三爷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家出走呢？再说，如果三爷要走的话，怎么会不对四少奶奶说，恕奴婢大逆不道说一句斗胆的话，三爷把四少奶奶你当做知己的。”冰玉如果不是把婧姝当做知己，怎么敢在她面前说这话。
婧姝幽幽的说：
“我的直觉一向都很灵验，总觉得家里有事会发生，而且我发现三爷似乎知道四爷的下落。”
冰玉笑了起来：
“四少奶奶真的多心了，三爷若知道四爷的下落怎么会不跟四少奶奶你说。”
婧姝觉得冰玉说的不无道理，她轻叹了一口气，幽然的说：
“但愿是我多心吧。”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冰玉原本已经想睡了，但不知为何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主仆两个全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痴痴的发起了呆。
“冰玉，你说四爷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冰玉道：
“谁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说到这里，冰玉回过头看着婧姝，幽暗的光线下婧姝的脸就像蒙上了一层纱。
“四少奶奶别多想了，既然他忍心抛下你远走高飞，你又何苦对他念念不忘呢？”
婧姝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冰玉索性坐了起来。
“你快把我的驼绒小夹袄披在身上，这么冷的天，穿得清凌凌的当心冻着。”
冰玉把盖在被上的婧姝的夹袄披在自己身上。
“这件袄好暖和，缝在里面的驼绒我记得是四太太送的。”
“驼绒是四太太送的，外面的缎子是娘给的，我做了一件夹袄，四爷做了一件褂子，他还怪我怎么做褂子，他从来不穿褂子的，觉得穿在身上像耍猴的似的，你说他这个人挑剔吗？”
冰玉笑了起来。
“说起挑剔，三爷比四爷挑剔多了，他的衣服除了朦胧都不许人碰，还有每天早上必定有秦家娘子给他梳头。”
“三爷真有这么挑剔？”
“可不是。不过三爷读书好，从小到大没让老爷太太操过一点心，这一点是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的。”
“他学问虽然好，但却有点迂腐。”
“四少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冰玉带着惊讶的口吻说。
“哎——”婧姝轻轻叹息了一声。
“总之一句话，我觉得三少爷为人不够灵活，他往往拘泥于教条，不过却心高气傲，你知道刚才他对我说什么吗，他对我说他想干一番大事。”
“三少爷一直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他十九岁就考取了秀才，照大少爷的话说，三少爷是才子。”
“才子。”婧姝幽幽的说，真希望这个大才子不要做出令自己终生后悔之事，婧姝在心里念叨着。
星远回到屋里的时候朦胧已经睡下。朦胧见到星远显得很吃惊。
“三爷，你，你回来了。”
“嗯。”星远闷闷的嗯了一句，顾自走到里间。
朦胧局促的站在外面，没有跟进去。她见三爷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几件衣服，放在摊在床上的一块大布帕里。
“三爷，让朦胧来替你收拾。”
“不了，我自己来。”星远拒绝了朦胧。
朦胧心想，他一回来就收拾衣服，难道还想出去。朦胧见星远坐在床沿，把布帕里的衣物包了起来。朦胧默默的站在那，心里干着急，他才刚回来又要走，这是何道理？难道这个家一点都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吗？纵然他看不上我，不是还有四少奶奶吗，他对四少奶奶一直关怀备至，如果要离家远行，他怎么放得下四少奶奶。朦胧心里七上八下的，此时星远已经收拾了一个包袱，他背着包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爷——”朦胧欲言又止。
星远朝她看去，发现朦胧的样子跟从前有点不同，若是换作从前见到他肯定会欢天喜地的跑上来，今天晚上她却没有那样。星远发现朦胧的样子怎么像冰玉，听说她打算将来跟冰玉一起去家庙出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这样总好过她痴缠着我。
“三爷要出远门？”朦胧看了看星远手上的包袱说。
“你别多心，这几件衣服是给一位从北方过来的朋友送去的，他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里，不幸的是身上的衣物都被人抢光了，他身量跟我差不多，我先拿几件衣服过去，给他救救急。”
朦胧将信将疑，带着怀疑的眼神又看了遍星远手上的包袱。不知为何，此时的朦胧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三爷要走。
“我去去就来，你把门关上睡吧。”星远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对朦胧说。
“三爷。”眼看星远的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就在这个时候，朦胧似乎受了什么东西的指引似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快拦住三爷，他想走。
星远见朦胧叫的急切，愣怔的看着她，道：
“怎么了？”
“大太太选在后天给三少奶奶入葬，孙家的人已经写信过来了，三少奶奶的一位堂兄会在后天到——”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去去就来。”星远知道朦胧担心他一去不回，所以尽管拿谎言来搪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