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着蔡大娘，蔡大娘今年五十有二，却并不显老，脸上的皱纹不多，身材也没有发胖，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又能让人觉得这个人老妇人并不一般。她不是那无知妇人，十年前丈夫去世之后就独自支撑着春莺班，没想到春莺班倒越做越好。
这在南港二十年，不但置了房子置了地，春莺班的演出也越来越受欢迎。她还找到了亲侄子，她和丈夫无儿无女，想着百年之后要把这班子传给蔡陈。
可突然间出了这事，蔡陈这孩子懦弱得像个面团，怎么会是那个杀了三个人的丧门星。可是画像上那双眼睛，还有旁边标注的身高体重，都与那蔡陈十分吻合。红小春也是一脸蒙逼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给蔡陈点教训，没想让他死呀。以他对蔡陈的了解，这家伙懦弱得像个真娘们，哪里会去杀人，虽然看到蔡陈受罪，他还觉挺爽的。
”不能是蔡陈吧？“红小春问。
”当然不是啦，他连杀鸡都不敢！“蔡大娘说。
”可是可是，他不是因为杀人未遂做了十年牢吗？“不知道人群里是谁说的。
“自从这玉白菜来，戏班越来越不像样，我前几天还看着外人来来往往的，像什么样子！”洪小春见过，有一个粉丝进了蔡陈的房间。
十年前蔡陈他才16岁，年轻气盛为，偶然碰到了杀死父亲的仇人喝醉酒。他觉得机会难得，就下了杀手，怎知还是不狠心最后还是放弃了，也只是刺伤了那人。十年的监狱生活，让本就胆小懦弱的蔡陈更加怯懦，他生的清秀，没有人敢想他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
这样不行。
蔡大娘把眼睛投向了墙角的那个柜子，或许，该把那个玉扳指拿出来了。
那是个雕工精细的玉扳指，上等的墨玉，是个虎头的样子，老虎的嘴里含着一颗红宝石。蔡大娘拿出玉扳指，想了一下又小心地放在盒子里，然后对着佛龛里的祖师爷唐明皇虔诚地拜了拜。
蔡大娘拿着玉扳指去找罗瞎子，罗瞎子听说是蔡大娘来，心中就是一惊。当年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这些年来，蔡大娘也并没有所求，该交的份子钱从来没有拖过，连他暗搓搓地涨价，蔡大娘也从来没有二话，当年的那些恩情，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罗瞎子让人把蔡大娘安顿在花厅里，这个事情他得跟坏水说一说，谋一个主意出来。
“春莺班出什么事了吗？”罗瞎子问他身边的师爷坏水，“早上听说了，春莺班的院子里出了一把带血的刀，然后今天丧门星的画像不是出来了吗，正好就是春莺院的那个玉白菜，有八九层相似，张右诚就带人把玉白菜带走了，我估计蔡大娘是为这个事来。”
“唉，就每个月就那点钱，咱们也不能为这么点钱，就跟警察作对不是。“坏水说。
罗瞎子打了个嗨声，“当年，我、展三还是展旌旗被人追杀，是蔡大娘把我们藏在炕洞里，我们才躲过一劫，当时展旌旗就把手上的玉扳指拿下来交给了蔡大娘，言说以后拿着这个玉扳指，我们必应她一件事，不论生死。我想，这个蔡大娘这次是拿着这个玉扳指来的，这个忙，我们是帮，还是不帮。帮的话怎么帮，不帮的话怎么说。你得给我拿个主意出来。”
那坏水果真一肚子坏水，沉吟片刻便计上心来，”有办法了。“
罗瞎子虽然叫罗瞎子，却也并不是全瞎的，一只眼睛看不见，寻摸了一个黑眼罩来戴。这十多年，自从他从展旌旗手里接下来了南华街，就不再打打杀杀了，后来越加惫懒，连功夫也懒的练了，只终日沉迷酒色。这南华街的底子展旌旗打的好，他也并没什么操心。只是随着展红绫一天天长大，才又有了些闹心事，按展旌旗的说法，等展红绫长到17岁，他是把把南华街的控制权还给展家，交到展大姑娘展红绫手里的。
然而，吃过了肥肉的罗瞎子已经不再是当年唯展旌旗马首是瞻的小弟了，肥肉味美，他舍不得吐出来。坏水给了他一个建议，他按照约定，在年初展红绫17岁生日的时候就把南华街交给了展红绫，但那个是个空壳子。
他说，“孩子，你叔叔我能力也就这样了，这几年堂口是越来越有主意了，不好管，那些油水大的堂口都自己雇了保安，从咱们这儿分出去了，现在按时交份子钱的也就是花鸟市场。叔叔也没脸再做下去了，你就接着管吧！”，而实际上，他已经跟这些堂口暗中勾结，由他儿子罗家保出面新成立了一家保安公司，继续给他这交份子钱。
展红绫那孩子，虽然外人都传她是纨绔，又是个女孩子，但很有些当年展旌旗的风采，有勇有谋，敢想敢做。听罗瞎子这么说，展红绫连面子上的好看都没给，也没站起来，只抬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等我有时间了，再挨家去看看，这些堂口要是哭着求我罩着，那罗叔叔到时也别哭！”
去看看？这自然是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鞭子看的。这丫头那条鞭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指哪打哪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过，许是这个丫头惫懒，这一年来倒也是风平浪静，她也没来南华街闹什么妖蛾子，昨晚的事罗瞎子知道，那也是赶巧了。
罗瞎子到了花厅，蔡大娘一见罗瞎子来，马上就要跪下，罗瞎子连忙紧走几步，拖住了蔡大娘的胳膊，“蔡大娘不必行这么大礼，当年如果没有蔡大娘相助，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我罗瞎子了。”
“承蒙罗爷还记得，我本不想提当年的事，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还求罗爷救命！”蔡大娘说着，又要跪下去。“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这 么一个亲人，蔡陈，他被警察抓走了，他们说是他是那个杀人的丧门星，可是他不是呀，我了解那个孩子，他不是呀，求罗爷救命”
“实不相瞒，这个事我也听说了，可是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蔡大娘，这事不好办呀！”
“确实不好办，请罗爷看在这玉扳指的份了，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蔡大娘果真拿出了玉板指。罗瞎子接过来 ，拿在手里仔细看，仿佛当初与展旌旗闯世界抢地盘的时代又重现在眼前，如果是当初有着一腔热血的他，他一定把答应。
可是今时不比往日，他老了，他害怕了，他就想安稳地过他的富贵生活。所以他不敢。
“这是展大哥的玉扳指，唉，多少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它！”罗瞎子这是真的感慨。
“请罗爷务必帮帮忙！”蔡大娘说
“蔡大娘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展家是展大哥的孙女展红绫在主事，于公于私，蔡大娘都应该去问问红绫那丫头，别看只有17岁，但是交往的人非富即贵，比我这个老头子可是强多了！”罗瞎子说。
罗瞎子居然会这么说，蔡大娘的心往下沉，她早就该知道，罗瞎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跪下求她，去买药的罗瞎子了。蔡大娘不死心，是就听闻他与警察署长张若诚相熟，蔡陈一条人命，如今能救的也只有这罗瞎子一人了。说什么展红绫，那个17岁的丫头能做什么事，你把空壳子甩给她，她还 不是乖乖接着，虽说有几个有钱有势 人家的公子小姐乐意跟她一起玩，真正主事的家长们，恨不得孩子们早点与这个丫头绝交，哪里会提供什么帮助。
“罗爷，你的右腿怎么样了，那时我记得那一刀都砍到骨头了。”当初如果不是蔡大娘冒险买药，又回来给他包扎，哪里会有他的完好右腿。
“咳，咳，咳，阴天下雨时会疼！”罗瞎子有些尴尬，“我还有事，你这事也是急事，快去找大姑娘吧，那个谁，你去帮蔡大娘雇一辆车。”
帮着雇一辆车，这是送客了。
蔡大娘哪里用得着他帮着雇车，出来时，又转身看了一眼罗瞎子的穿云楼。她只能去找展红绫，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呢，都说戏班子是结交达官贵人的地方，但是如救命之恩都如此报答，还说什么露水情意。不过，找完展红绫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她也会去求坟这些人。
这就是坏水的计策，让谁也说不出来不对来，展旌旗当初许下的承诺，自然要展家后人来兑现，关他一个罗姓外人什么事。而且，这个计策最毒的地方还不是甩锅，展红绫与张右诚的恩仇，那是没办法解开的。
对于罗瞎子，这是为他成功甩了锅；对于展红绫，这个锅她不接，就是不敬长辈，她接了，就直接跟张右诚对上了。对于张右诚，这是罗瞎子给他送了个展红绫的一个错，端看他怎么运作了。
一石几鸟，坏水，干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