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的时候见过她？”夏衍的语气没有波澜，全没有之前瞧见庄莘的欣喜若狂。
楚霁略微有些失望，不明白夏衍为何成了这个样子，“主上，如今难道不是最好的局面吗？你心心念念的庄莘成了安和公主来与你和亲，不仅如此，未来还会成为将军夫人。你们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霁对夏衍的终生大事简直和老母亲一样操心。他跟在他身边十多年，容貌俏丽的月影爱他如命，夏衍装作看不见。身份尊贵的倾城公主多次是示好，他只当不懂。但他的容貌出众，都城贵女为了见他一面，日日在将军府门口守着，几家贵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儿。
后来夏衍不堪其烦，接了皇上的一个任务远走大梁，这才甩掉这些烦人精。
在庄莘出现之前，楚霁一直以为自家主子在那一方面不行。他也想好了，如果主上一辈子不娶，他便跟在主上身边，一辈子孤独终老。
其实，一辈子也没有很长。
如今看来，是过去那些庸脂俗粉入不了主上的眼。
夏衍露出极浅的笑，“他有更好的选择。”
夏衍不是个痴情的人，但一旦认定，便不会随便放弃。只是经历种种，他忽然萌生了退意。
他知道庄莘是相府嫡女，不可能是公主。可她却偏偏用公主的身份来大明和亲，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庄莘嫁给他本就是不乐意的。夏衍素来自信，忽然在庄莘身上失了所有傲然的资本。
萧语景千里追寻而来，拥她入怀，她为了荣曼，吐血昏迷，这一桩桩一件件令他萌生了退意。
“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她是和亲公主，名义上已经是主上的夫人了，她若是还敢与其他那人苟且，那就是不守妇道，要浸猪笼的！”楚霁说着便激动起来，无因其他，只因夏衍是他心目中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能够平白的被女人糟蹋！
夏衍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后者知情识趣的闭上了嘴。
“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要告诉她。”夏衍道。
“为什么？”楚霁不解，镇北将军是夏衍的事儿迟早都会被人知道的，主上刻意隐瞒是为了什么？
“我如今还剩多少时日不好说，而且常年驻守在塞外，她如果能够遇见更合适的人，我愿意放她走。”夏衍拳头攒紧，指节发白。
楚霁不爽道，“就算主上你不在将军府，安和公主也得守着，凭什么她看见喜欢的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夏衍捏了下他受伤的手臂。
楚霁不察，嗷嗷叫了起来，“主上，疼疼疼！”
夏衍松手，“如果没有她，你这双手臂算是废了。”
因为楚霁的伤，庄莘推迟了一天才回都城。
霄佔在收拾草药，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庄莘。
自从那日她从地牢回来之后，整个人便变了许多，特别是总是动不动的望着远处发呆，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外头有士卒来催。
庄莘从自己的回忆之中清醒，偏头看向霄佔，霄佔的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赶忙低头收拾手上的东西来掩饰情绪。
庄莘对他的动作毫无察觉，吩咐道，“是时候启程了。”
庄莘披上斗篷，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霄佔被庄莘的打扮逗笑，“姐姐为何穿得如此古怪？”
庄莘垂眸扫了自己两眼，并未觉得古怪，在沙漠里头风沙大，穿成这样不是很正常的吗？
“古怪？何以见得？”
“就露了一双眼睛出来，还不古怪吗？”霄佔嘻嘻的笑着。
“这张脸是个祸患，能遮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庄莘声音低了下来，自古以来，因为女人的脸惹出多少祸事？在她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该低调的时候便要低调。
霄佔无话可说，只当是默认了。
出门之后，没有瞧见镇北将军的身影，庄莘环顾一周，收回视线。
萧语景英俊倜傥，跟在庄莘身侧，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颗鲜红果子，上头还带着露水。
庄莘眉眼带笑，“这玩意儿你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想要在沙漠之中找到新鲜蔬果，实在难。
“今早去摘的。”萧语景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楚霁吊着手臂一脸不爽，见两人当着众将士的面卿卿我我，完全不把主上放在眼里的模样，故意高声道，“时间到了，公主还是早些出发的好。”
庄莘接过萧语景手中的果子装在荷包中，随后摘下荷包连带着之前准备好的药包给楚霁，“待本宫去了大明果子自然有，倒是你们在这种地方常年没有，这果子便赠给将军了。药包是本宫配好的，治你手臂上的伤卓有成效。”
楚霁讥讽的笑僵在脸上，“你……”
“本宫在大明待你们凯旋而归。”庄莘语气客气又疏离，但依然能够感受到她话语中浓浓的善意。
楚霁握着荷包与药包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他真的错怪了庄莘吗？
他这一辈子就没有接触过几个女的，也实在分不清庄莘这副乖巧模样是装的还是真的。有可能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最后为了和萧语景双宿双飞。
孟丘上前，向庄莘介绍身边一个样貌平平的男子，“安和公主，此人是林护军，此次他带你回大明。”
庄莘还未回话，楚霁惊诧道，“孟世子，你好端端的介绍林护军做什么？难道你不回都城了？”
孟丘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在都城那样脂粉气重的地方，实在没有本世子的用武之地。男儿志在守卫疆土，不如留在塞外地狱流寇来得快活。”
庄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庄重的行了一礼，是对孟丘的敬佩，与对所有戍守边疆的将士的敬佩，“祝孟世子平安顺遂。”
在不远处站着的萧语景忽然觉得燥得慌，难怪大梁不如大明，大明的世子都不愿享受荣华富贵，宁愿在大西北吃黄沙。而大梁的皇子只懂得在温柔乡之中沉沦。
庄莘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一句，“为何不见镇北将军？”
她听说那日她晕倒之后是镇北将军送她去医治的。
算上这一次，镇北将军一共救过她三次性命。这样的恩情，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报。
就算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庄莘也已经决定好好的当将军夫人，把镇北将军的后宅打理好。
楚霁心猛地一跳，记起今早夏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将军身体不适，我来送也是一样的。”
其实庄莘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看楚霁惊慌的模样，好像很害怕她再问下去。
这么多人在，庄莘也不好再追问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楚霁厌恶萧语景，便没有吩咐人给其备马。而萧语景自己的马已经跑死了。
此时，他尴尬的站在原地望着前方。
庄莘察觉到他的尴尬，一双玉手掀开车帘，对着萧语景的方向喊道，“皇叔，不如上马车来与本宫一起。”
萧语景欢喜的应了一声，掀袍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楚霁在一旁气得牙痒痒！他的小心思倒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林护军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开走。
楚霁嘴里嘀咕道，“哼，这景小王爷肯定不是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
楚霁吓了一跳，扭头看见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旁。
楚霁望了望疾驰而走的马车，又看了看身旁的夏衍，心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