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苏芷入宫,可谓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她既得知了皇宫里太皇太后和赵母的情况,也知道了赵晋还安全的事情,这已经足够让她的心安宁下来了。
不管前面的路怎么样坎坷,只要她在乎的人好好的,那么一切就都有希望!
苏芷在赵母的帮助下,弄了一套宫女服平静地换起了衣衫。
然后悄悄地溜出去找到等她的阿酉告诉他,他们要找的人都在皇宫里,她要留在这里替太皇太后治病,暂时不出宫了,让他与黑加伦打声招呼,他们三个人先出去。
阿酉听命后立刻去找了黑加伦。
听说她要留在这里黑加伦也没有多说什么,还说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也好,免得他们出去的时候风险大。
而阿酉则让陪着黑加伦的阿辰一块儿出去,将宫里的情况告知在外面的云柏和云树等人。
“按照夫人的意思,你就在外面负责外边跟宫里面的消息流通,而我在皇宫里协助夫人!”
这个安排倒也没有什么,而且看着很是合理!
阿辰拍着胸脯应了,说他一定不辱使命!
阿酉在将人送走之后,立刻回到了苏芷身边。
看到他突然出现,苏芷吓了一跳:“咦,你不是应该走了吗?”
阿酉道:“属下让阿辰回去了,属下想着夫人在宫里大概也需要用人,就留在皇宫里策应,也不至于像大人那般,连个送消息的人都没有!”
这话说的在理,当时他们就是因为久等不到赵晋的消息,还一度以为他出事了,这才着急忙慌的用了那样恶心的方式入宫来。
“也好,只是你自行躲藏,并且时刻关注宫中情况的变化!”
阿酉点头脚尖一踮,瞬间便掩去了身形。
而苏芷回身过去面向铜镜,不仅换了宫装,还将自己的脸修饰了一下,将白皙的皮肤用药膏擦得略微泛着小麦色,比较偏向于南诏女子特有的肤色,然后便前往太皇太后的凤榻前。
赵母正召集宫中的宫女训着话,说以后这宫里的事情如果她不在那么就由她的贴身宫女小芷来负责,若是有人胆敢不从,宫规处置。
赵母在皇宫里呆了多年,又有太皇太后亲自教导着,因而冷着脸一番话语训斥,倒是将那些宫女们吓得也是够呛。
将人打发下去之后,赵母不由觉得有些疲惫,抚着额头撑在长案上头微微有些痛。
“母亲,你已经好几夜未曾好好歇息,此刻你先去休息,外祖母一切都有我看着,一定不会有事!”
对于自家儿媳妇,赵母自然放心得很,她点点头:“哎,那我就先去小憩一会儿,稍后来替你!”
苏芷点头,她最怕赵母非要犟在这里,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还要添乱。
好在赵母在皇宫里这般历练一番,早就脱胎换骨了,这倒是一件大好事!
苏芷看了看四周,以为了让太皇太后静养为由,挥手让所有宫女都退出去了,只留下了凌晨那个拦截她的小宫女云片儿。
看她有身手,还一心为太皇太后,再加上之前就看到她眼熟,苏芷觉得现在姑且觉得她可信吧!
她小声让她在旁边看护着。
“我要替太皇太后把脉,你不要让人闯进来!”
云片儿一脸欣喜地看着苏芷,惊讶地道:“王妃娘娘会看病?”
“不是很会,但也会一点!”
云片儿掰扯着这几个字,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芷也不理会她,搭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后的手腕。
她瘦了好多,也是,先前就听赵母介绍过,她这病刚刚起病时,总是睡不好,半夜老是惊醒,后来就变得不怎么想吃饭,再后来就干脆起不来床了,只能喝一点水,最后就变得昏迷不醒了!
苏芷有些紧张地把着,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轻轻拿开手。
“果然如此,一切都如赵母所言,太皇太后的确是中毒了。
毋庸置疑是慢性毒!
而且这种毒的特性就在于让人轻易察觉不出它是毒,一开始让人来诊断的时候,肯定会说这是生病。
毕竟像太皇太后这般年纪有些大的,难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开始,想必谁也不会真的引起重视。
但是到了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用了很多药,病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加重了,直到落入此时这一步,想必很快也就离死不远了。
而且这种死法还让人十分恐惧,吃不了东西,喝不了水,还昏迷着,每日里要不是赵母强行让人用芦草管子给她喂些粥食进去给她垫着,她也许早就等不到她来了!
这个下毒之人实在是心狠手辣呀,居然给一个花甲老人用这样可恨的手段!
苏芷忍住心中的巨大的悲痛,趴在太皇太后的凤榻前研究她的病情。
因为是慢性毒,又是没有见过的新品种,她得重头开始研究。
用银针扎了手指头,取了一点血,分开放着,慢慢地用已知的药物测试。
所谓毒,虽然说起来品种很多,但其实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但凡是毒,就都有毒源,还有其毒性特征,弄清楚这些,利用现有的药物是极有可能配出解毒药来的。
就像上次在青云山那里的毒雾一般,虽然是没见过的毒药,但是也是可治的,只是要看怎么治!
苏芷给自己打着气,趴在那里就是整整一天。
除了吃饭,她让云片儿守在明处,阿酉悄悄地守在暗处,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阿酉执行的十分认真,不管是谁来了,他都一一挡了回去。
当然他的挡回去跟站在外面走廊上守着的云片儿是完全不同的,云片儿是好言相劝,只说太皇太后在里面歇息,暂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但她这种只能抵挡住一些宫中没有地位的人。
像是白泽的贵妃蓝孔雀来了,她的话人家却是连听都懒得听的,不管她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人家却还是执意要往里面闯。
而云片儿实际上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总不能上前顶撞,关键人家带着好几个宫女,就算她上前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就直接眼睁睁地看着蓝孔雀带着人往里面去。
“我就不信了,本宫来看看太皇太后还要经过你一个外人同意?”
蓝孔雀踩着倒在地上的云片儿,看着的却是紧闭的宫门。
这话却不知说的到底是云片儿还是苏芷。
不过说完这话之后,她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突然而至。
不知道从哪里扔来的一颗石子打在了蓝孔雀手下宫女的手背上。
石子虽小,但那宫女却痛得大叫。
“啊……是谁?”
“是谁,是谁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此门在长公主殿下没有说开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踏入。
阿酉像一个忠厚的卫士一般挡在门口。
蓝孔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了,出言就训斥:“你是哪里来的狗奴才,竟然敢管到本宫头上去!”
她听说宫里面突然来了一个所谓的王妃娘娘,但是她这个皇宫之主却不知道,很明显这个所谓的王妃娘娘不知道是通过哪条道潜进来的,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出面管一管,不然的话,这皇宫里以后还哪里会有她的位置?
想到此,她的底气更足了,以她是这宫里的贵妃为由,说是哪里她都去得。
“贵妃娘娘,莫要逼在下动手,皇宫其他地方你确实都去得,可这里是太皇太后的寝宫,未经太皇太后的允许,你却是来不得!”
“可是……太皇太后已经晕厥,她怎么……”
蓝孔雀不悦地反驳,她已经准备要暴力进去了,反正太皇太后晕着,这宫里还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谁还能够说半个不字不成?
她正想着,让人撞门,突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大胆,是谁在外面喧哗,闹到我母后歇息?”蓝孔雀一惊,遭了,这是长公主,不是说她连着照顾了太皇太后几天几夜,这是已经歇息去了吗,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想到白泽平日里对她的恭敬,她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连忙退后一步解释说她就是听下面的宫女说起长公主在此照顾太皇太后太辛劳了,为了给她减轻压力,所以她也想要来为太皇太后侍疾,也好让她轻省一些。
“心领了,我不需要你,你回吧,近来南诏事多,你好生照顾着国主的身子便是。”赵母久在宫里,早就养出了一身的雍容与气度,三两句话就打消了蓝孔雀所有的希望。
苏芷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意思自家婆母真是威武。
赵母抚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她在别人面前摆摆南诏长公主的谱就算了,但在知根知底的儿媳妇面前却是认为十分没有必要的。
苏芷收拾好自己刚刚研究的瓶瓶罐罐,打开门看着云片儿正十分紧张地站在门口,紧紧地拽着衣袖,一副来请罪的模样。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去忙吧!”苏芷却并没有过多的责备她,只是朝她温和地笑笑便拍着她的肩膀打发她离开了。
云片儿行礼转身离去,然后拍着胸口,喘着大气,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她怎么这么快就得到原谅了,她的差使刚刚可是没有做好呀!
不过不容她多问,那扇厚厚的宫门早就已经关上了。
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那厚重的大门之中。
云片儿暗了眼眸,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
在此之前她还以为她应该还是受他们信任的,但是从现在开始她怎么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以前她明明是可以在这一扇大门之中的,但是现在她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宫门上的门钉,心中浮现过千万种想法。
想着想着,突然又见宫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站在门口瞧了一眼,突然看到云片儿,眼前一亮,连忙道:“咦,云片儿,你还在呀,正好长公主让我去端些米粥过来,请王妃娘娘吃,不如你替我跑一趟吧!”
云片儿心中一阵激动,连忙应下,一路小跑着去了。
青枝往外面看了一眼,把身子缩回去,又将宫门紧闭了。
然后回去禀告苏芷:“主子,奴婢刚刚一出去就看到云片儿了,她果然如您所说的不愿意离开,不过事情已经差遣下去了!”
“很好,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她自己的了!”
苏芷吃着赵母刚刚在宫中小厨房亲自替她熬煮的燕窝粥,异常满足地拍着肚皮,说她已经吃饱了,可以开始干活了。
赵母倒是没有她那么想得开,仍旧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她闷着声音问道:“丫头,你这儿真的能够治好你外祖母的病吗?”
自从太皇太后患病以来,她就和白泽想尽了办法找太医来瞧过,还有民间的游医他们都愿意请进来,但是来看的人却从来都是摇着脑袋走的,没有一个人说敢打包票能够治好。
久而久之的,他们便也再不敢轻易存希望了。
只好这样吊着命,能吊一天就是一天!
“母亲……”苏芷瞧见赵母眉眼慈祥,但一双眼睛里还是裹着深深的疲惫,浓浓的黑眼圈并没有随着她歇息了两个时辰而好转,便拍拍她的手背道:“母亲过虑了,其实这个毒说厉害也厉害,但要说不厉害其实也不怎么太厉害!
以南诏这边的巫医的医术来说,他们在制毒和研究毒术方面很有一套,在面对这样的毒理应不算很难。”
苏芷皱眉颇有些不清楚。
“可是,可是……他们来看过之后都摇头,没有一个……”赵母深吸一口气,满心都是担忧。
苏芷刚想分析,突然听到有声音渐渐靠近,尔后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说话声响起:“并不是他们不能治,而是他们不愿意治,也不敢治!”
苏芷腾地站起身来:“白泽!”
是白泽来了。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袍子,头发未束,整个披散下来,将他无比耀眼的容貌遮挡住,只剩下不羁。
“阿芷!”白泽的声音未改,但苏芷却听着平白多了两分沧桑。
这个聪明睿智、意气风发的男人在执政南诏的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你还好吧?”苏芷有些担忧他的现状。
“我……还好,很好!”白泽晃着脑袋,前面长长的留海随着他头部的晃动而摆动着,露出那双眼睛上面长长的睫毛。
容颜依旧,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
“没事,我还好,只是祖母她这里……”白泽坐在太皇太后的凤榻前,头斜斜地耷拉着,很没精神的模样。
“对了,你刚刚所说的他们不敢治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连你的命令也不听吗?”苏芷不想再继续夹在这种让她无法呼吸的凝滞之中,特意找了一个话题。
“南诏……南诏,我真后悔当初太过手软,对这南诏当时的状况没有进行改善,以至于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白泽悔不当初。
“是怎么回事?”苏芷有些不好意思地追问。
原本他们夫妻俩应该多加关心一些南诏的,但是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就一直在与拜月教的人斗,好不容易斗完之后,又要将摄政王给扯下台,完事后,没想到好好的顺和帝亲政后,竟然不是个东西,又折腾起他们夫妻俩来,于是这么一来一往,一奔一逃,他们就又耽搁了一两年的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南诏,情况竟然就直接让人无法控制住了。
眼下的南诏早就已经不是从前太皇太后掌控着的全盛之下的南诏。
隔着许多不明白,苏芷都能看到他在内部的一些问题。
但是因为对于南诏当前政局的了解不够,所以苏芷自问她也应该没有什么发言权才是!
可是当前若是不问清楚,又怎么说帮助他们呢?
而白泽作为南诏国主来说,定是对于所有情况都最为了解的那个人。
问他,比起去找别人瞎打听强多了。
她只是害怕白泽会表现出来无法面对这一切,所以在提到此事时又有些犹豫。
毕竟白泽曾经是那样聪明智慧的人,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也不能全怪他!
“你不必小心翼翼,南诏之事……早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这里的门阀士族的根子太深了,无法撼动。”
这一点苏芷是知道的,南诏与大明的情况不一样。
在政1治上来说,此时的南诏比大明其实要落后很多年。
大明早就已经进入了通过科举考试就能实现朝廷选举人才的途径,但是南诏却不行,他们还流行着朝廷官员由士族门阀的显贵子弟担任,或者由他们推荐而入朝廷。
他们从根子上就把握住了南诏革新的一切可能。
所以尽管白泽这个新任的国主有多少雄心志愿,但是每次只要一在朝堂之上提出来,若是有利于门阀士族的倒还好,基本上很快就能通过,可万一是损坏他们利益的,那么就别想着能够成功推行了,很快就会被毙掉。
这样的事情出现太多次之后,白泽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次朝会的时候大发雷霆,要求必须要将他发布的有关农业和商业的命令推行下去。
因着国主态度的强硬,这些政1策或者说是变革的确实施了一段时间,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变革的政1策就变成了摆设,久而久之,举国上下竟无一人遵从,白泽的变革政1策成了一纸空谈,自己也成了南诏百姓口中的空谈国主!
听着这些贬低自己的残酷的话从白泽的嘴里亲自说出来,苏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南诏,昔日和谐平和的南诏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