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比于手下人的大好心情,赵晋此时心中的欣喜与快乐就更不用提了。
他心头满满都是对苏芷的深情,就算失散过后,初初见面,她对自己那般陌生,那般不愿亲近,他也还是满满怀着对她的心意和深情,一心一意地付出着,待她好。
甚至为了照顾脚后跟磨破皮的不辞辛苦地背了她整整两天。
虽然他的身体很累,但是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娘子在他的背上,他的心里就格外的温暖,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塞满了。
这会儿瞧见自家娘子主动回过头来关心他,他心情也很是愉悦,薄唇大大的升起一个弧度:“好,我很好,娘子你呢?”
“我还好!”
苏芷朝他笑笑,继续在前面走着。
不远处便是如同原始森林一般的密林,他们不能够进去,所以马上就要走出这片山林了,可以绕道下面的村庄和田埂路往南边去。
不过这是有危险的,故而负责开路的阿酉已经下去探路了,只要探清楚前面没有什么大的围追堵截的话,他们就可以下去,再也不用窝在这潮湿阴暗的山林之中了。
或者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到农人家里去花点银角子住上一宿。
这般想着苏芷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在前面走着就好像起飞的蝴蝶似的。
飞过成群的荆棘,走过厚重的树叶,踏过浅浅的小河……
前方传来了阿酉带来的好消息。
“下面有个村庄叫汾水村,因为山中闭塞,所以朝廷的人还没有追过来,也没有将此地封锁,咱们或许可以去稍微休整一下。”
“那行,大家这么几天都受够了这山林,下去略做休整,再沿路南下也行!”
赵晋点点头,同意了阿酉的建议。
当然他话虽那么说,照顾到了队伍里面的每个人,但是其实他内心里面最为心疼的还是苏芷。
瞧见她原本多么粉嫩,多么娇气的一个小娘子跟着他们这些粗人过山淌水的,实在是辛苦至极。
也是她能忍,愣是憋着不愿吭声!
如今既然有这个好机会,那自然要下去试试。
一行人找到了一户看似比较稳妥的人家,使了银子住了进去。
这户人家是户猎户,家中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娘和一个中年的儿子。
他那猎户出身的父亲因为年前在山里打猎的时候反倒被老虎给猎去了。
如今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过活。
家中条件并不怎么好,只得三间茅草屋,原本一间灶房,一间儿子的卧室,一间老母亲的土炕。
如今接待了赵晋一行人,那儿子便直接搬了一扇门板去了老母亲的房间打地铺。
好在那儿子是个孝顺又忠厚的,看到赵晋给的五两银子,还不愿多收,只说给个几十文钱便行了。
起先其实这中年汉子是不肯让他们住进来的。
你想想寒冬腊月的,有些地方都大雪封山了,他们这处只是因为背风,又是往南走的地儿,天气这才稍微暖和一此,他们这么一大群人,一个个的又长得孔武有力,身上还配着刀,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汉子不愿多招惹是非,山中小民,只求平安喜乐罢了。
不过是后来看到了青离和苏芷。
瞧见这么娇滴滴两个女子跟着他们一行人,而且苏芷除了长得漂亮,又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一圈水貂毛围在脖颈上,像个山间的精灵似的,再加上她说话轻言细语,看着温婉可亲的,那汉子还没说话,他家瞎眼的老娘却是说话了。
“能够这般说话的小姑娘,定然是个好人,大壮,你也别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咱们山中野民,不讲究别的,只讲究来者即是客,既是客,便留下吧,也不许收他们银子,坏了我们山中野民的纯朴!”
瞎眼的老母亲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衫,但是说起话来却很有道理,像是曾经读过书的模样。
苏芷一见便起了好感,又与她多聊了几句。
彼此一聊,竟然还颇为契合。
这下那叫大壮的中年汉子却是现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麻溜地把他们请进了自家用大石头垒成的院子。
只是嘴里兀自自谦着:“乡下地方小,又不暖和,怕是冻着你们这些贵人。”
“不防事,总比那山里头暖和安全!”云柏接过话头,在接收到赵晋的意思后还是坚持要把银两塞给他们母子。
不过大壮直道他母亲有命,他不敢不从,只请足贵客不要为难他们的好!
云柏无奈,只得看向苏芷。
好像他们这群人里面也就只有夫人能够与他们搭上话,而且还能让他们听了。
“婶子,大壮哥,我们给银两不为别的意思,全是因为你们母子俩的善心。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既然为善,我们当报之!如此你们才会有更多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将这善意流传下去,形成美德!”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劝说。
果然那瞎眼老妪听了,扬着满是皱纹的脸笑了,朝大壮摆摆手:
“这位小姑娘说得好,倒是我老婆子着相了,活了这么一甲子的岁月,却不如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得透彻!”
苏芷闻言笑着解释:“婶子误会了,其实我也是老大不小了,今年……唉,容之,你不是说你是我相公吗,那我问问我多大了?”
“娘子嫁我之时二八年岁,我二十又二,如今一十二年过去,娘子算是二十又八,我却是老了,三十又四!”赵晋连想都不想,直接一口答出。
可见是将这些信息一直都深深藏于心中,时时都要在嘴里嚼巴一回。
“哎哟,小娘子竟是已然成亲,却还如此年轻,倒是会保养!”瞎眼老妪夸赞一句,便没再说话,回转身便让大壮杀了他前天活捉来的兔子和野鸡,好生招待着他们!
这一顿晚餐,是他们自从跑路以来吃得最为丰盛的一顿,直让众人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嚼进去。
不过吃着那香喷喷的肉,喝着说是农家浑酒,苏芷却莫名生出了一股浓浓的疑惑与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如今的一切看着好像平静宁和,可是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却又隐着无限的危机。
夜里睡觉安排,青离与她睡大壮的铺,赵晋等人都在屋子里打地铺。
非常时期,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就。
待睡到半夜的时候,苏芷突然惊醒,却不敢睁眼,只因为她那一向极好的耳朵好像听到了一声声刺耳的磨刀声。
一下又一下,既尖又利……
她心头一惊,连忙去听身旁之人的呼吸。
一个个的呼吸既浊又重,这是着了道了!
她连忙去推躺在她身旁的青离。
可是不管她怎么弄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遭了,遭了,恐怕是今日他们到来之时犯了财不露白的大忌讳,被这对表面看似和善的母子俩给盯上了。
所以他们才不是仗义疏财,而只不过是早就已经将他们荷包里的银子看到了自己眼中。
他们觉得那些银子合该都是他们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故而才表现得那么的淡然……
哎,苏芷急死了,得想个办法,她一个人清醒着却是最没用的。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从那扇只用树叶子糊了土墙里翻出去,一个人悄悄地躲进山里去。可是一旦她这样做了,那么赵晋他们便要死在这里。
不,不行,不可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苏芷嘴唇紧紧闭着死死咬着牙,心里像是有无数颗小石子在心里不停地晃悠着,打着转儿,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只不过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绝不能让这两个可恶的母子俩动他们分毫。
他们是伙伴,这两个人却是恶魔,两个披着羊皮装可怜的饿狼!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趁着他们还没有杀上来的时候,她得赶紧把他们叫醒。
只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清醒过来,就能弄死他们!
苏芷此时也发了狠了,晓得赵晋虽然有身手,但肯定不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他擅长动脑,但此时需要的是有身后卖力气的人。
这里面最强的自然是云柏!
只不过他是躺在地铺的最边沿门边。
苏芷穿过十来条睡得死死的腿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再去推他摇他轻轻掐打他的手……
什么叫醒人的办法都用遍了,可他却还睡得熟得很。
遭了遭了,他们中的这迷药效用实在是太大了。
要不是她最近服用自己所做的刺激恢复记忆的药丸过度,血液里早就起了一圈隔离和免疫迷药的保护层,不然的话她也早就中招倒在那里跟头死猪似的了。
看来,这种药……恐怕只有用她最新配制的药丸才能解了。
苏芷果断地摸出瓷瓶,咬着牙,空出一粒倒进云柏嘴里,可他牙关紧闭,那药刚滚进他的嘴唇里,就被抵了出来。
“该死!”苏芷急惶惶的,也顾不得他的舒适度了,两手往下,一捏他的喉咙,那药丸便顺着他的喉咙滚下去了。
可惜了,这药丸因为包裹了一层厚厚的保护衣,最好的效果是将其放进嘴里然后适当的嚼巴嚼巴再将粉末吞进肚子里,如此效果杠杠的。
如她这般让云柏生吞下去,药丸进入胃里,需要借助胃液的包裹将其溶化,然后再慢慢地往下吸收再到起作用……
外面的磨刀声停了,脚步声地近了。
苏芷心头一紧,心脏仿佛被某种东西扼制住了,让她十分不舒服。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她来不及思考这药丸的效果问题,将药丸一颗颗地全都喂给了地上并排躺着的几个大男人嘴里。
刚听到最后一个南诏武士的喉咙里发出“咕哝”一声,房门外脚步声便是一停,接着便响起了门栓轻动的声音。
苏芷握紧拳头,想着药丸已经喂进去了,产生作用的时间与他们的吸引能力有关,但是此刻便让他们闯进来的话,依他们手上那把刚刚才磨过的锋利的大刀的话,恐怕不会有一个人活下。
想到这里,她再不敢往下想,一个纵跃便跳到了门口,端来屋中唯一的一张板凳,抵在门后,双手死死扣住门栓,不让它随着从外面门缝隙外伸出来的那把大刀一起动。
她想这样也许能够坚持一歇功夫,哪怕一歇也好!
还没有想完,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声骂了一句脏话:“日你个老娘哦……里头有人在堵到的!”
“不可能……”一道尖利的女子的声音大声道:“那可是我们用来药山里野猪的,连那畜牲都受不了一包,他们也同样用了一包,还能留下漏网之鱼,你蒙我了吧!”
那尖利声音的女子竟然就是先前那个老婆婆。
她根本就不像她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听着她说话中气十足,恐怕挥着杀两个人都没有问题!
苏芷脑子里一边在过着这事儿,一边在四处看着哪里有东西可以拿来挡一挡。
很遗憾没有,而且也来不及了。
因为外面传来了商量声:“不管了,你先让开,等老子一脚把这破门踢开。”
“踢什么踢,踢烂了,又要莫得门了!”老太婆不愿意。
“怕啥子,你难道莫得看到他们包袱里那些银票子,金叶子金元宝吗?有了那些东西,我们娘俩哪里还用窝在这山坎坎里头受罪哦!”
“说得也是哈,那你踢蛮,反正他们现在一个个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咋个都不会弄醒他们!”
老妇人的话一落音,苏芷就感觉到身后死死抵住的门被一只大脚一脚踢下。
“咚……”的一声,这破门果然是破,竟然只承受了一脚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再来,再来,马上就要倒了哦!”老女人拍着巴掌鼓励壮汉。
苏芷听着动静,连忙躲到门口的阴影里,手放进袖中,下意识要去摸东西……
她要摸什么呢?好像是她的苏三叔曾经送给她的匕首……
不过苏三叔是谁?
苏芷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被某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充斥着,压制得她脑子一阵乱……
而正在此时,房门发出“轰隆”一声,终于塌了下来。
狠狠地砸在了躺在门边的云柏身上。
“啊……”他在睡梦中被压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血正对着门边,恰好半夜打劫的壮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就被这一口老血糊了满脸……
“我1·操,啥子玩意哦……敢吐老子口水,看老子不弄你个瓜戳戳……”
大壮说着拿着刚刚磨得锋利的大刀就冲了上去,嘴里大声叫嚷着:“娘希匹的找死呀你!”
苏芷睁大眼睛看着,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在短暂的犹豫后,她决定还是出手。
虽然也许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云柏却是青离的丈夫,还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恶人当着她的面把他杀了。
苏芷迅速地在地上操起门栓朝着大壮的大脑袋砸过去:“你住手……”
大壮一愣,他不相信这所谓的连一头牛和野猪都能够药晕了过去的蒙汗药,居然还有人能够清醒着。
而且听着这声音竟然好像就是那个长得像仙女一般的女子。
他的刀便下去了,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却见那长得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子手上持着一根大木头正朝他挥来:“你这个恶人,你去死吧!”
随着话音落下,苏芷的大门栓子也扬起硬生生地朝着他的大脑袋砸了下来。
“啊……”苏芷知道一击不中,必定会反受其害,因而所用力气极大,原本以为会让他脑袋瓜子当场开花。
可当那硬木梆子砸在那颗大脑壳上的时候,她的手臂一麻,能感觉到好像砸到了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之上。
虽然对方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叫声,但是他却很快就一跃而起,朝着冲他下手的苏芷冲了过来。
虽然那木头梆子未必伤到了他,但是他还是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走路摇摇晃晃的,大手一紧就捏住了苏芷的肩膀,使劲用力:“贱人……你个贱人……”
“嘶……”疼,真疼!
苏芷原本觉得自己的手臂是麻的,再被他这样一捏,她感觉好像肩膀要掉下去了。
她皱紧了眉头看着他,眼神凝结成霜,死死地瞪着他。
“嘿,贱人,你倒是厉害,竟然中了我的迷药都不倒。不过没关系,一会儿老子一定要把你弄得晕倒过去!”他嘿嘿地银笑起来,不停地看着苏芷,那眼神肆意而邪1恶,从上到下,又下到上,然后停留在她的胸前,不停地咽着口水。
苏芷恶心想吐,却又动弹不得,只能恨意泯然地瞪他,瞪他,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啊……呀,大壮,你别弄她了,她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快将这些肥羊给杀了,还要趁着天黑把他们的尸体弄到山里头去了。
这丫头放到那到好弄和,还有你可得温柔着些,我老婆子可还指望着将她留下来给你当媳妇了!”
“你少做梦了……”苏芷气得不行。
就这母子俩,他们休想!
“娘嘞,你看看她好生不服气,这娘们手上看着纤瘦,力气愣大,我看我还是把她绑起来先,不然一会儿准坏事儿!”
“哎,随你随你!”老太婆没有那个心情再与他说话,只往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的怀里摸去。
一下子收获了好几个荷包,笑得她脸上都成了一朵菊花。
苏芷大力的挣扎着,但她越挣扎,那大壮就越是兴奋,嘴里涎着口水差点就要凑到她脸上去啃一口了。
“啊,好香,好漂亮,好好看……”
苏芷恶心得直想吐,但头一侧便看到了先前被门板砸中的云柏的眼睛好像睁开了,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