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公主凝眸看着宫外的方向,手指紧握成拳,额头拧成满满的褶皱,她深呼吸一口气,又呼吸一口气,可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下不去。
她气性未平地带着她早就布置好的人出宫去,回到府中,她一挥手,包括小星在内的所有宫女都退了下去。
一个穿着同样宫女服装的女子却没有下去,而是缓步上前来,她将身上的宫女装束一撕,露出身上那袭标志性的黑袍来。
玉叶公主冷哼一声:“你也看到了,听到了,这回可不是我想要放过她,而是她自己实在是太滑不溜秋了!”
“我当然看到了,这也怪不得任何人!”黑袍女子戴上了连着衣衫的帽子,神情很是冷静。
“那怎么办,难道就由她去?”玉叶公主不服气,为着这回的计划她可算是劳心劳力,不能什么成效都没有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不由她去,难道由你去?你以为前往东南沿海一带她便可以逃脱生天吗?那你未免太高看她了呢!”
“那你说说看,我们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玉叶公主把这个让她完全摸不到头绪的问题直接交给了对方。
“等,静静的等着!”黑袍女子帽子掩映下的脸庞,看得很是不真切,让人实在瞧不出来她长得什么样儿。
“我……我不想等!”玉叶公主冷哼。
“你信的,这事儿没问题,东南沿海一带的情况现如今可不太好,她若是死那里了,我们岂不是更加省心!”
“真的吗?”玉叶公主天天就想着她的那一亩三分田,哪里会看得别处的形势。
“现如今那片疫症横行,盗匪四起,每天死的人怕不是比你吃的粮食都还要多!”黑袍女子冷笑一声,语气里流露出来的竟然没有半分同情,全是冷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冰棱子。
就连玉叶公主那样狠心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紧紧地抱住了双臂。
不过心里害怕死人是一回事,但是她还是不停地揪住苏芷的事情问着:“你说疫症,你怕是不知道,她可是国之圣手,杏林医神,她会怕疫症?别到时候咱们等着她去死,她却又立功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好像那个面容长得年轻的女人身上永远都有着幸福之神眷顾着她,让她免除了好些危险的降临。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第一个敌人赵灵,已对身在东南之地,她不也是医术超群吗,现如今还不是染了一身的时疫,每日里所做的不过等死罢了!”
“真……真的!”玉叶公主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嘴巴里更是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苏芷为什么会那么急着南下!”
“那……那咱们能不能半路上给她来个伏击,最好是让她错过南下救赵灵的机会!”
比起弄苏芷,玉叶公主最想弄死的却是赵灵。
因为她在高兴之余很快就想起来了,不光赵灵在东南沿海,而她的男人孟青翼也早就去了东南沿海,他们是不是约好了的,想要背着她在地里再续前缘?
她想着心口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捏住了,让她几乎连呼吸都呼不上来了。
“你想多了!”黑袍女子参与了她的每一件事情,自然明白她所说的意思,也懂得她的想法,但是她并不放在心上。
与她而言,这些男女的情爱通通都是最无用的东西,是她通往成功路上的羁绊!
人只有绝情绝爱绝义才会更加强大!
“不必了,她只要一过了珠陵江南岸,等待她的是多到数不清的刺杀和抢掠,你何必着急着浪费手下?”
“那感情好!”玉叶公主听了她的话顿时就精神大震,虽然她精心设计了许久的对付苏芷的计划失败了,但是能够听到这么好的消息,她觉得她的等待还是值得的!
她重新打起精神来,打算将自己费尽了心血所做的布置抽回来。
“别,最好不要抽回来,既然已经布置上了,就由得他们去!要是她真的命大从东南地区回来了,你还得做!”
玉叶公主一听有些不悦地皱眉,不是说好了,让她死在那儿的吗,怎么就还有意外呢?
她十分不高兴地嘟着嘴,但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的算计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很少会有失算的时候,所以她还是习惯性听从她的话!
再说一路乘坐马车南下的苏芷,到了后来的时候,直接嫌马车太慢,而弃了马车,在南下沿途的驿站里换上了加急的马匹,然后带着身后的十数从飞奔而去。
此时风驰电掣,本来需要半个月的路程被她生生缩到了五日。
她在第六个黄昏的时候踏入了东南之地的范围。
她还没有走进去,就发现这里好像在修筑高大的城墙。那一座石头打磨的方砖一块块地垒起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青离瞧见一脸不解:“夫人,这城墙一般不是修在城池之外的吗,他们跑到这野外这是想要干什么?”
苏芷心口发闷,叹息一声道:“你还记得来的时候路过的蔡州吗?”
青离点点头:“记得,蔡州咱们刚刚经过不久,算是离着这个区域最近的一个州府了,那里好像也是在加固城墙,最近东南之地很乱,他们作为邻城,要守城这我能理解,但是这里好好生生的,怎么凭空在野地里巩起一道高墙来了,又无天险可守,只能凭借这边高突山势来守。”这样的配置其实并不符合打仗时候修筑的城防。
苏芷随着叹息出声,心头的压抑稍微去了一丝丝,然后看着她道:“你恐怕还没有明白过来,这道墙防的并不是正规军队,而是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
“啊……”青离这么多年来纵使跟着她走南闯北的,也算是长了不少的见识,但是还是头一次见到防御自己国家百姓的城墙。
“那边的人在流行一种暂时无法治愈的时疫,而这里的人却是好的,他们怕这里的线路太长守不过来,让他们给流窜过来,所以才紧急之下修建了这样一堵城墙。防的就是时疫的扩散。”
“啊……这……这样的话,那里面的人岂不是要被隔绝了,还是说他们被放弃呢?”
“兴许是吧,我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无法得出更多的结论!”
“那……那大人和大小姐还在里面了!”一旁跟着的青柠一听着急得都快要哭了!
“是,所以我们得进去!”
“夫人,我不同意,你就在此处等着,由属下和地支带人潜入进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大小姐,将其带到这里来!”天干突然挺身而出拦住试图去与修建城墙的侍卫沟通。
“不行,东南之地只是统称,里面有多大,有几个州府你可知道?
东南之地所辖有四个省份,而四个省份里面又分别有四个州府,各个州府之下又有许多的县城和乡镇,前后左右纵横有上千里的路程,他们两个进去要上哪儿去找人去。
当然用最好的设想就是他们找到了染病的赵灵,可要将她带出来,何其难?
这还是最好的可能,万一他们进去刚找到人,人却不行了,那岂不是她要遗憾死?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进去人找不到,自己也感染上了时疫……
这样做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根本不适合。
苏芷只几句话就否决了天干提出来的这个方案,然后她坚决要求自己立马进去。
而且是不想多带人,至少不会功夫的青柠等人都得留下来。
但这样的方案却遭受到了青离、云柏和天干、地支他们的强烈反对。
“夫人恐怕是忘记了,这东南之地里面可不仅仅只有来势汹汹的疫症,更有四处打食的盗匪。一旦被他们盯上下手,夫人身边没有人可怎么能行呢?”
所以他们所有的人势必都要跟着去。
就连唯一的弱手青柠都坚决地表示要跟着一块儿去。
“我可以帮着照顾病人,如果找到大小姐的话,我就贴身伺候她!”青柠的静态很是坚定,而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均表示主子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好……你们是好样的,倒是我不干脆了,如此,便进吧!你们放心,别的我也不敢保证,但我决不会让你们身染时疫!”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而且赵灵来信说过,鲁老大夫也在里面,就算她不行,那么她也要全力找到鲁老大夫!
苏芷将大家招在一起又叮嘱了好一番,其中最要紧的一句话便是:“咱们这回是去救人的,而不是送死的,所以过程之中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说完还从怀中摸出一个骨瓷烫花的小瓷瓶来:“这是增强抵抗力的药丸,我不知道是否对症,但是它能够让你们短时间之内提升体内的抵抗力十倍!”
如此他们在穿越疫区的时候就不会被空气之中的浑浊空气而感染了!
众人见她准备得果然充分,对于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有了一种重新认识。
他们的主子果然不是骗他们的!
众人想着,更觉得精神百倍,斗志昂扬!
瞧见他们这边气势十足,早就引来了守护城墙的士兵们的注意,看了半晌之后大概看明白了,远远地朝着他们抬手示意,让他们立在原地。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苏芷瞧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云树立刻跃众而出,拱手道:“我们是京城来的,现在要进去,劳烦给开个门!”
那前来相询的士兵似乎是个小队长,他的身后跟着六个将士,此时听到他们这么说立刻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要进去,我没有听错吧?”
七个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你没有听错,我们要进去!”云树的脾气是四云里面最好的,也是最擅长说话聊天的,故而他此刻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怠慢而生气,只是异常平静地再次将他们一行人的意愿重复了一遍。
但那几个将士却还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甚至里面有人还有意无意地将身子挪到铁质大门口堵在那里,无声地用行为告诉他们不能去!
“你们最好打开门!”云树瞧见自家主子脸上已经有了焦急之色,明白她不想在这里过多的浪费时间,直接扬手拿出了一道非铁非金的令牌来。
“啊……属下拜见……”
“不必了,你们只需要打开门即可,我们有紧急任务必须要进去!”云树冷着脸沉声吩咐。
那先前堵门的瘦高个此刻一个转身便取下了栓门的铁栓,然后立正恭敬地站好。
而那领头的小队长看着他们一脸真诚地道:“属下劝你们最好不要进去,里面的情况……”
“哦,你给说说里面到底怎么样呢?”苏芷想想她收到信已经是六天前了,而信从写出到发出,最快也要五六天,那么这前后浪费的时间的就得达十二天以上。
如此一来,在这样一个敏感的地方,里面的变化肯定是极大的,她如果就这样依照十多天前的情况判断而不对现在的情况做任何调查,就鲁莽地闯进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出大事的。
所以刚刚还着急不已的她已经站住,问起了里面最新的情况来。
“很惨很惨,那时疫实在是太吓人太吓人了,现在感染时疫的人里面不仅有最先感染的普通老百姓,也有藏在深山之中的盗匪,甚至连维持程序赶来救灾的朝廷官员和各地征召而来的大夫们也都相继感染。而且已经开始有感染疫症的人死去了!”
小队长的表情很是悲痛,想来他既然是蔡州的守城将士,那么肯定也有离得很近的东南一带州府的亲人。
“你这是最新的消息吗?”苏芷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但是本着保险的原因,还是再度问了一次!
“当然……当然是最新的,我……我有家人在里面,他们每天都会到墙角这里来,他们会跟我说说里面的情况……”说到最后小头目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行了,我明白了,开门的小哥,你让开些,让我们的人进去!”
“你们真要进去,你们是不是大夫?”那小队长哭过之后,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着希望。
他说他守在这里整整半个月了,但是每天都在发生着想要出来的人撞击城墙的事情,但是从未见过有人逆道而行,还要闯进去的。
苏芷含笑点头:“对,我是大夫!”
“那……那你是不是能够救他们?对不对?可不可以给我一些药,我的……我的父母都染上了时疫,他们快要死了……
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才五岁,他没有得病,可他们不让他出来,他就在墙的那头,我每天都能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得到他,听得到他哭着喊我爹爹,可我却摸不到他,可能……可能他很快也会被传染上,啊……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该死的疫症……”
一个年轻的只有二十来岁的小队长长得牛高马大,可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
苏芷想到自己远在京城的三个儿女,心头最柔软的那根弦被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