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山林中格外热闹,鸟叫虫鸣,黑鸦扑翅……
几道人影隐在树林间看着山谷里唯一点着灯的庄园。
黑压压的天色劈头盖脸地压下来,照着亮堂的庄子像一张张开的巨兽的嘴,仿佛瞬息间就能将人一口吞没掉!
赵晋静静地伏在草丛间,云柏轻声道:“大人……咱们已经跟云树通上消息了,确定夫人的确就在里面!”
赵晋双手握紧成拳站起身就走:“那还等什么,随我进去要人!”
云柏一急,连忙拉住他:“大人,不可!”
“有何不可,娘子在里面,先前找不到她便罢了,如今晓得她就在里面,我如何还能坐得住?”
“不行,大人,里面守卫森严,这般进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你在外面接应,我去!”赵晋是个执拗的性子,他宁可抛却自己的生命也要保住娘子,为她冒点险又怎么样!
“大人,你是没有听云树说过,这……小小的庄园看似小,但是里面却连着这山的山腹,里面驻扎了起码上千人的军队,咱们手上这些人,就算全交代了,若能救出夫人便罢,只是……要没能将人救出来,还会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救人,恐怕他们的防卫就更加严密了!”
所以不动手则矣,一动就要一步到位!
赵晋的脸在黑暗中沉得可怕,黑夜给了他黑色的幕遮,可低沉冰冷的气息却依然循着他的气场散发开来,周围的人感知到无不觉遍体生寒。
云柏嘴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说服赵晋,最后只能搬出苏芷的安危,这才说动赵晋先随他们撤走,待到准备充分之后再来救人。
月兔降下,清晨的阳光悄悄从山坳中爬出,那红通通的圆日活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的脸蛋一般。
苏芷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只因朱锦睿受伤了,她又给他下了那样的药,断定他是不可能再来骚·扰她,所以睡得安稳了些。
清晨阳光破开拂晓,自山谷深处爬出来。
苏芷神清气爽地召来青离,询问起云树之事。
“夫人……他昨夜回来了!”青离早就已经与云树通过消息了。
她知云树出门久矣,便一直守在院子里等待他归来,这会儿已经问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见青离神情严肃,苏芷预感到她要说的事情应当十分机密,连忙打开门四处看了看,又推开窗棱往外面瞅了瞅,确定此时无人才略微有些放心。
“你说!”
青离激动地道:“大人没事,摄政王是骗你的!”
“真的吗,云树可是见到大人呢?”
“没错,大人就在这庄园外面,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还有摄政王所说的遭遇过了大人的事情也是假的,他们遇到的人根本就不是大人的,他们行事很隐秘,藏得也深,摄政王的人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
苏芷心头也是一阵激动,握着青离的手满心欢喜,他没事就好,她人在这里关着,最担心的就是他,不过却也好奇朱锦睿是谁人所伤:“那是谁伤了朱锦睿?”
“这个就不知道了,大人只说这山里的势力绝对不仅仅只有摄政王和他们,这其中肯定另有其人!”
“那就是了,摄政王是昨夜去追捕的大人,或许月黑风高的,他自己也没能看清楚他们要捉拿之人的真实面容,只是凭借着经验下意识以为是大人!”
“哎,夫人,且不管摄政王是怎么想的,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与大人里应外合逃离此处才是真的。
“我……暂时还不能走!”苏芷低声道。
“啊……什么?夫人,你什么意思?”青离听得一脸懵逼!
被软禁在这个庄园里的这两日,夫人想得最多的不就是想要逃离这儿吗?
可凭借他们的实力自己逃出去倒是不算难,但是想要带一个完全不会轻功的人出去却不容易,便是飞檐走壁都做不到。
所以青离一直不敢跟她提离开的事,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的大人到了,凭他的聪明才智,想到救出夫人的办法只是时间问题。
她相信她们肯定能够逃出去!
所以当她听到苏芷居然不想走的时候,她心头挺蒙的。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搞得好像她是看上了朱锦睿手头的权势要将赵晋抛弃一般。
“钥匙在他手上,一共八把,他便占据着六把,我若能想到办法将钥匙拿到手再走,也不枉费我们寻到这山沟里头来!”更不枉费她又被抓这一回!
“可是夫人……主院那边的守卫虽然不严,但是放钥匙的地方却是有重兵把守,只怕不容易!”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让苏芷去冒险。
她的任务就是要好好的保护她,钥匙什么的,反正朱锦睿也还没有完全凑齐,并不能做什么,故而暂时也可不着急。
“你别说了也不必再劝我,这次是我最好的机会,我要将他们从我这里拿到的通通都拿回来!”苏芷发狠。
而且必须是这一次,再等到下一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他凑齐了,毕竟他身边的能人异士也不少!
青离还想再劝,苏芷却已经催着她赶紧去向云树通报,让他想办法将消息送出去,至少让赵晋知道,她在干什么,又商量了他们应该如何配合。
“你这样……”
“说什么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两人话还未说完,朱锦睿便负手而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灰白的广袖袍衫,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因为交衽的地方未曾系上系带,胸口都露了一半在外面,能够看到他受伤的胸·口若隐若现地随着他的动作出现。
“王爷受着伤怎么也来了?”苏芷发现是她把朱锦睿想得太柔弱了。
他可是很厉害了,伤成这般了,寻常人等都得在卧床养病,他倒好,这才过了一个夜晚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苏芷暗暗叹息,唉,这可真是……
“还是你的药好,本王上了药,歇息了一个夜晚整个人就精神了!”朱锦睿笑着道。
他昨夜还怀疑她是不是给他下过药,想起此事,今日他都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一大早地特意亲自过来看看她,好教她知道他的诚意。
“没什么,正好身上有药,便给王爷上了,王爷不嫌弃便好!”苏芷配合地与他说着的毫无营养的话。
“来人啦,摆早膳!”就在苏芷一直期盼着他说完了事情就赶紧着走人的时候,朱锦睿突然朝外面轻声唤道。
“是,王爷!”茉莉端着盘盏,摇摇曳曳地过来了。
再见她,苏芷没有多看,而是朝一旁的青离使了个眼色,悄悄地往她手里拨了一点东西。
青离接过,苏芷便轻声吩咐:“这瞧着这里好像有果酒,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南诏时喝过的,青离替我倒一杯我尝尝!”
青离瞬间意会,站在了离苏芷最远的桌子对面挽着宽大的袍袖横过整张桌案,拿过精致的酒瓶,轻轻晃了晃,替她倒了一口。
朱锦睿看她格外享受地眯着眼睛喝了一口,作势劝了一句:“诶,阿芷,大清早的你怎么喝酒!”他其实颇有些不赞同。
苏芷眨眼睛,从善如流:“既然王爷不高兴那便算了!”
她放下杯盏,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小碗粥,又像试菜那样,将各样菜都夹了一个遍。
朱锦睿见她兴致颇高,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便是凶口上的伤势都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这吃食的味道有些偏京味,不够劲道,不知是何人所做?”苏芷吃饱喝足后为了给刚刚那些药物充分的时间挥发,漱了口还对着饭食评头论足起来。
一旁的茉莉笑着道:“乃是奴婢所做,夫人可还曾喜欢!”
“除了油有些大以外,倒也没有什么!”
“哈哈哈,阿芷的厨艺好,还别说,本王可还没见过有谁菜能做得比你好的!”
真正的大厨手艺自然好过苏芷,朱锦睿这话当然是有些言过其实了,这些都是因为他喜欢苏芷,便觉得她千好万好,谁也比不上她的好。
茉莉听着有些不服气,刚想反驳,可接触到朱锦睿警告的眼神又不敢了,憋屈地闷着忍着。
可就算这样苏芷却也没有打算放过她,很快她便捂着肚子,突然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啊……夫人,夫人,你怎么呢?”青离倒完酒之后就一直心领神会地站在她的身边,为的就是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痛,我好痛!王爷……”苏芷痛苦的叫着,可她偏偏又要强忍,声音虽低,但眉目紧皱,让人看得心疼难忍。
“快,快传太医!”朱锦睿连声呼唤。
苏芷捂紧了小腹,从那处蔓延出来一股疼痛至极的疼意,让她浑身颤抖着,甚至连腰都撑不直,她死死咬住牙根受着,一边小声地道:
“王爷……快……快,我中毒了,快找解毒的东西!”她为了忍痛,额上香汗淋漓,衣衫差点就要湿透,在提醒过这一句之后,她适时地疼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你……你醒醒,醒醒呀!”青离哭着抱着她,轻轻摇动着苏芷的身子。
一旁的茉莉看得一脸惊讶,这是怎么呢,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的疑惑还未解开,朱锦睿却早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抬手便让人将她捆了,指着她大大骂:“贱人……”
“啊……王爷,王爷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下毒,奴婢真的没有!”茉莉吓得再也矫柔造作不起来了,慌了的心神让她下意识地求饶。
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不想死在这里!
“压下去严加看管,重刑伺候,务必要将解药给本王问出来,还有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去看她!”
苏芷昏得迷迷糊糊的,待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间了。
她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的青叶粉荷,还有金黄色的小锦鲤在其中自由自在地游弋。
心里一时飘浮,一时又湿漉漉的,好像自己也被浸入了荷塘中,被湿乎乎的水灌了满满一身。
“夫人醒了!”青离一直守在床榻前,一看到她睁眼,便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
“阿芷……阿芷,你总算醒了,担心死本王了!”朱锦睿大踏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苏芷要挣扎着从他怀里拱出来,却被朱锦睿一把按住了:“行了,你别再拘泥这些形式了,你中毒很深,幸好及时逼问出来了所中之毒,得了解药,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有害他的阿芷之心,他的内心里就充满了狂暴,恨不得现在就去一掌劈死她。
“多谢王爷,我……我没事了!”苏芷被他按在怀里,后脑勺抵在他强壮的臂弯里,额头扣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强大的男子气息,她有些不适的皱眉。
虽然这味儿不难闻,但她终是不习惯除了赵晋以外的任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