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山南麓原本是靠近南口村的,但是不知如何想的,苏芷和赵晋特地都绕开了南口村,而选择从枣树村进入千佛山。
这样做的原因一则是因为摄政王曾经从南口村里走出来,按他谨慎小心的性子,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南口村里留下暗哨,这样可以直接避开与摄政王的人打交道,也能够避开很多人认识他们的窘况,掩藏他们的行踪。
二则就是两人单纯不想去到赵德正回过的地方,那个老男人曾经在锦官城的那副嘴脸让人莫名生厌。
枣树村里自从出了蒋兴旺这个科举及第的仕子以后,他们的底气也足了,一条进村的道路修得又宽又阔,但是容容两辆马车过路也还是宽的。
“平之倒是个念旧情的!”赵晋为自己的至交感到欣慰。
当初他与蒋兴旺结交,便是看在他为人十分之忠诚的份上,再加上他当时家贫,家里负担又极重,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他的曾经,因而他与娘子齐齐选择帮助他。
想着好歹让他的科考之路没有遗憾。
只是也是庆幸,蒋兴旺没有辜负对他抱有希望的人,他终究考上了,而且早早就被分封出去在某个小县做了县令,并且在他的引荐之下也成了皇帝埋在下阶官员之中的伏笔。
只待时机成熟也有机会一飞冲天!
只是看眼下京城的局势,这一日竟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来到了!
苏芷的情绪就好多了。
她对枣树村的印象还挺不错,只此时为了一解赵晋的烦忧,她转移话题道:
“犹记得我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是大壮带着人到咱们家里来请我为他们治伤!”
“嗯,娘子还记得!”赵晋掀了车帘,看着外面屋舍井然有序,道旁阡陌交错,其中水稻已然金黄,随风飘舞似是刮起的阵阵金黄。
美得惊心动魄!
赵晋也笑了!
苏芷在他脸上轻啄一口:“当然记得,但凡与相公的点滴,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娘子又调皮!”赵晋刮着她尖挺的琼鼻,顺势吻过。
苏芷鼻尖痒痒的,干脆窝进他怀里:“相公才是真的调皮!”两人说笑着,便过了枣树村,期间马车飞掠而过之时,苏芷好像看到了她曾经救治过的蒋家人,他们正埋首在田地里割着水稻。
那隐约可见的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
一路走,两人一边回忆,才发现原来二人之间竟然已经走过了那么长时间。
“七年了,在我们那里有七年之痒一说,相公可曾听过?”
“七年之痒?为何意?”赵晋还真听不懂。
“七年之痒所指的是夫妻之间结婚七年之后,因为彼此之间牵绊太深,相处太久,久而久之,彼此便会之间产生厌烦情绪,由此而生感情危机,这就是七年之痒!”在现代她就见过不少没有能熬过七年的夫妻。
赵晋似懂非懂,苏芷便笑话他好大的一个才子,竟然连这也听不懂,却不想赵晋十分认真地道:“我不用懂,因为无需懂,我与娘子不说相处七年,便是七十年我也不会厌烦,只还会觉得时间不够,远远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娘子都做我结发之妻可好?”
至此,苏芷已然可以确定了,赵晋的嘴铁定是抹过蜜糖了,瞧这情话说得都甜得发齁了。
苏芷红着脸直往他怀里钻,嘴里直嗔他:“好不知羞!”
“娘子今日特地提起七年之痒,可是娘子厌烦了为夫?”赵晋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会?”苏芷轻握小拳轻轻捶他胸口。
“我与相公一般,永远都不会厌烦!”
赵晋就像一座宝库,永远都挖掘不完他的价值,他的深情也让她不忍辜负,可是……想到这一次,她的眼眶便湿润了。
她躲闪着赵晋眼神的捕捉,外面车帘被风一吹,车夫的声音吹进来:“这位爷,前面没路了,小的马车进不去了!”
“嗯,你自去前面的村子里寻户农家住着,我们两日后还要再回去的!”苏芷给了他厚厚的赏银,并言明这只是三分之一,如果两日后他能按时来接他们的话,她会再给多两倍的赏钱。
“哎,哎,客人您放心,小老儿一准前来!”车夫看得眼睛发亮,这么大颗的银锭子,大约得有十两吧,这一锭都够他赶车赶大半年了。
两人相扶相携着下得车来,看着面前巍峨高·耸的群山,连绵起伏,波澜不断,迎面而来阵阵山风,带着一丝山间的清凉和独特的青草香味。
这是自然的空气,清新舒畅!
先前发现的温泉洞穴并不远,两人行得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是眼下已经天黑,赵晋便有些紧张,这地儿自从发现后他还没有来过,他怕没有吃食,或者会有野兽。
“相公别担心,我早先就问过大姐姐了,这是姐夫以前打猎时发现的,后来两人又在这里发现了温泉,觉得还不错,便告诉了我,我便给他们拿了银两让他们在此置办下了一些家当和物什,又将这附近的地买下来了,里面放有粮食,咱们别说是住个一两日,便是一两年也有得吃!”
洞穴的口子很是隐秘,要不是苏芷提前打听得清楚,恐怕到了跟前都会错过。
进入其中才发现,这里面好似一个天坑一般,圆圆的洞穴上面开了一个大口子,太阳光可以从上面照射下来,里面又有避风避雨之处。
而苏大丫夫妇在其中就地取材,建了一座石屋和一座小木屋,里面被褥家具,一应俱全。
苏芷进去就将身上的珠钗锦衣换了下来,穿上了随身携带的布衣棉裙,也拉着赵晋让他换上了。
夫妻二人整个一装扮,身上的高贵威仪之气稍去,更多添了几分烟火之气,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他是那温润如玉,皎皎如月的书生秀才。
而她是村里清新温婉,聪慧纯朴的俏姑娘。
返璞归真,惊喜连连。
入夜时分,苏芷将一切打理妥当,亲自下厨,打算将就现有的食材为赵晋烧一个竹筒饭。
里面有现成的竹子,赵晋帮着按竹节砍成一节一节的,洗净,苏芷淘米,放上腌了腊肉和黄豆,豌豆之类,撒盐调味,埋入火堆。
不一会儿便香气扑鼻。
喜得赵晋连左臂上的疼痛都忽略掉了。
捧着被火烧得自然炸裂开的竹节,看着上面的冒着金黄光芒的饭食不由连吃了三节。
“香,真香,我娘子的手艺,真是无人能及!”
赵晋这么捧场,苏芷乐得眉开眼笑。
解决了温饱问题,两人将山洞用装了轨道的巨石堵住门洞,举着火烛在山洞里转悠着消食完毕后,便去了侧洞的温泉池子。
里面镶嵌着一块天成的夜明珠,光影暗淡,却足够照亮,白雾缭绕,雾气氤氲,鼻间有淡淡的硫磺味充斥其中。
苏芷轻轻吸了吸鼻子,轻轻笑了笑:“难怪不是说这山洞好了,有这样一口天成的温泉在此,那些山虫鼠蚁闻到这味儿,哪里还敢靠近?”硫磺就是最自然的防虫防鼠防蛇防一切动物的神器。
如此,夜里他们也敢安然入眠了!
赵晋笑着点头,一张俊朗的脸上映在夜明珠里仿佛就像另一颗明珠,熠熠生辉。
而此时的苏芷嵌入赵晋眼中,身材窈窕,脸庞清瘦,五官精致,如黛山之中走出来的仙子,仿佛误入了凡尘……
“娘子!我替你更衣!”他重重地吞咽了一下,挪开双眼,竭力不去瞧她玲·珑有·致的身形,不去看她那精致细·腻的肌·肤,不去看……
两人退衣去·衫,一切恢复到了人初生之际,自由自在地游弋在温泉水中,水温恰当,两人开心嬉戏,暂时抛却了所有的烦恼,天地之间只有彼此。
一切就好似水到渠成一般,没有任何的预兆,自自然然地就发生了。
天光熹微,天井上有鸟鸣声,叽叽喳喳的,清脆悦耳,两人在彼此的怀抱中醒来。
苏芷不想动弹,但皮肤上传来的男子的体温让她无法保持清醒,好生劳累一歇方才罢休。
“相公,我累了!”
苏芷终于瘫·倒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可是娘子为夫还不累!”
“哎呀,相公,有一种累,叫作你娘子觉得你累了,你好歹喊一声累,好吗?”
赵晋将她捞起,用右手轻轻替她按·摩,将她疲累的身子疏松得舒适流畅,才算完。
这一日两人过得简单却又觉得十分的充实。
“这样的日子太难得了!”
七年了,两人或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做官,或是为了生意,或是为了一切的一切,家人,朋友,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活一活。
“这一次我们为自己而活!”苏芷轻声道。
“听娘子的!”赵晋有些累了,好几次了,不累是假的,他只是不想让娘子知道罢了!
这一次娘子的安排全是瞒着他的,事先娘子只告诉了他目的地,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什么准备也没让他做,他也是全然的信服她,什么都不问,她怎么排他就怎么走。
直到走到这里。
所有的布置于他而言都是惊喜!
只是这惊喜过后,赵晋却照例得忧虑一番,他总觉得不对劲!
这一日娘子与他可谓异常疯·狂,以往想做不能做的,现在通通都做了,而且她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他立马就要失去他的恐慌感。
没有依据,只仅仅只是凭一个眼神,他也说不上来。
但是还没等想多,苏芷就做好了早饭来招呼他用过。
尔后两人推开山洞的巨石,走进山中,里面百草丰茂,野果野菌子多如牛毛,两人在山里好是疯狂了一把。
在山谷间闻花扑蝶,在丛林间追兔抓鸟,在大岩石上看山看水,于日落时分赶回山洞,靠坐在崖壁上看着西边的落日。
浑圆的日头浑身裹着一层大红的外衣,金黄的光晕圈在它的身体,将旁边的云彩都染成了彩色,一时间霞光万丈。
“好美!”苏芷靠在赵晋怀中,两人相依相偎,置身霞光之下,置身山崖之间,金光打在上面如长存的雕像,一动也不动!
短暂的静止后苏芷双手合十,悄悄的许愿,真希望这时光被钉住,永远都不要再流逝了,这辈子就这样由它过去吧!
如此她便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人无需分离,也不会有不舍,不会有痛苦!
“娘子喜欢我便一直陪着娘子看!”赵晋许下诺言。
“嗯,一直……”苏芷轻声重复,右手在衣袖里轻轻捏了捏,这药量怕也是够了!
看着身旁熟睡的赵晋,他的睡容如此安详而宁和,苏芷的心一下子就痛了。
“相公!”她心中有诸多不舍,诸多悲痛,可是却无人倾诉,只能吻着他的发际轻声道。
“我舍不得你,可我又不得不这样做,你会原谅我吗?”苏芷轻言细语,俯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语毕,一吻印在他的额际,心里痛得好似被人撕裂了一般,身体里全是恐慌的因子。
“没有你,我的以后该怎么办,所以相公你得活着,好好地活着,哪怕……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再也……”
“娘子,娘子,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苏芷吓了一跳,她告别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立时去瞧赵晋。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他只是在梦里呓语罢了。
他暂时不会醒过来了,她的药不是白下的!“相公,愿你一切安好,愿你此生再无灾难,愿你顺遂平安,愿……相公……”苏芷哽咽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阳光从东边的山谷爬出来,才露出些微光照,苏芷便只身起来,换上来时的锦衣珠钗,对着赵晋的睡颜,一吻再吻,一诉再诉。
当时光的漏刻随着太阳的升起慢慢地转动时,她的心仿佛随着洞中“哗哗”的水声流走了,爱意凝固在心底,她不得不离开,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现在她已经别无他法,只有……只有按照那个女人的意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