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石青色锦衣,劲装窄袖,目光渐渐明晰起来,看到她薄衫站在门口,山风吹得“呼呼”作响,他不由心疼:“娘子,怎么站在这儿吹风?”
“相公!”苏芷投入到他的怀中,靠着紧实的怀抱,呼吸着他的气息,她被袁曲靖的话弄乱的心慢慢地稳住,一点一点地沉积。
两人相拥许久后,苏芷才从这温暖中清醒过来,惊问:“相公怎么来了?可是锦官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赵晋摇头。
“那你不在那里居中策应,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放心不下你,路过此地过来看看你!”赵晋答得很是平缓。
若不是苏芷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隐忧,恐怕就真要被他这样的态度给骗到了。
“不对,出事了,是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瞒着我!”
“他来过了,带着杜知州夫妇借口来看你,在我们府里转悠了一圈!”
然而什么都没有搜到!
“这没有什么呀,一切不还是在相公你的计划之中吗?”
“可我们太低估他对你的……他实在是找不到人便大怒,命人完全封锁了锦官城,现下城里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大都人心惶惶!”
“怎么会这样!”苏芷皱眉。
朱锦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为了女人而干出这般失去理智之事的人!
“相公,你可能误会,他大概是查到茉莉可能到了锦官城,或者有了她的消息,所以想要借口找出她来!”
他可是认为茉莉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而那东西……
她这两日听得大国师那般方向,想来那密钥关系重大。
她将此事告知赵晋,让他一定不能将密钥落入朱锦睿手上。
赵晋道:“实在是不行,便是毁了也不能让他得到!”
“还有其他两个密钥,好像是在大国师手里,相公,咱们可要……苏芷做了一个抢夺的动作。
赵晋瞧着自家娘子生得娇娇俏俏,说话也是温温婉婉的一个人,可说出来的话儿怎么听着透出一股子匪气。
他不由笑了,顺手将她拥进怀里,刮着她的鼻尖,二人相依相偎……
彼此慢慢靠拢,呼吸变得急促。
“娘子!”赵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令人心醉的诱……惑
夫妻俩才分开几日便有说不完的话,说完了正事,又说私事……
而此时的锦官城中,朱锦睿的确如同赵晋所说一般异常生气。
他沉着脸,看着来来往往却依然一无所获的侍卫。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王爷……属下等已经尽力,在这锦官城里四处都找了,实在是没有她们的踪影!”
“你找不到那个女人,找不到阿芷,难道还不会跟踪吗?赵晋不是出了城了吗?人呢?”
“王……王爷,赵晋在……在杨柳村,他视察民情,人一直都在那里,连村子都没有出过!”
“废物!”朱锦睿“啪”地一声拍打在桌案上,心头的满腔愤怒不知从何发泄。
黄小兵在一旁看着,心里是满满的得意。
这几日,他一直跟着摄政王处理剑阁府的事,故而这边的事倒是没有他的份,此时他心里想得最多的便是:看吧,他一不在,他们就把事情办砸了,这回好教王爷知道他的重要性!
“王爷,末将认为那赵夫人之事倒是可以不用着急,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家人都在锦官城中,王爷只要命人牢牢地将赵府看牢了,她一人能飞来飞去的跑,末将还不信他们一家子都能高来高去!总会让咱们抓住把柄。倒是那南诏来的老太后却是一个大问题,还有那贱女人茉莉,她已经逃走多时,再不找到她恐怕就远走高飞了!”
此时事情堆成堆,摄政王很明显有些心急了,故而将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堆到了一起来处理,这肯定是不可取的!
要想将事情处理好,就得先分清主次,将最重要的最先处理,不重要的压后处理。
而不是囫囵吞枣齐齐上阵,结果因为兵力分散,而使得所有的事情都没能处理好!
“茉莉之事由阿大去办,你接手南诏老太后之事,一定要将人给本王抓住了,本王倒要看看她所为何来!”
黄小兵得了差使,见他们都不行,便有心想要做一番事业出来,好让摄政王看看他是有真实本事的。
当即点兵出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里出发。
“那老太婆既然不在赵府,那么肯定就是被他们给藏起来了。
你们赶紧去搜,所有的巷子里的民居,包括所有的客栈都给本将军好好的搜,一寸都不许放过!”
众将士得令而去,极其高兴。
他们最喜欢做的便是这等摸进平民之家干这搜索之事,名义上是搜人,可搜到什么喜欢的东西,还不是个个都往怀里揣,面对的又都是一些手无寸铁之人,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还能得到无数的好处!
抱着这样的心思,原本就乱起来的锦官城此时便被弄得更是一团糟了。
消息很快便被报到府衙,知府赵晋不在,府衙之中便由程中杰全权作主。
“你说什么?”程中杰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有官员和将士在城中随意搜查?他们手上可有带着有用的凭证?”
他快速地看了一遍衙门里的衙役,大家都在这里,况且他们平日里受赵大人的教导,都不得随意出外骚扰百姓,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
手底下的班头吕大贵吞吞吐吐地道:“他们……他们不用凭证,都穿着总卫营的衣衫,只凭着那身衣衫就……就没人敢拦!”
程中杰脸色一沉,黑如锅底。
“竟是他们……弟兄们随我出去一趟。”
“程捕头,那些人……来势汹汹的,大人又不在,依小的看咱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不然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那些当兵的气场,着实吓人的紧。
他刚刚不过是在巷子口打了一个照面,就被他们吓得现在心跳都没缓过来。
“吕大贵你少危言耸听,你说说这锦官城到底是皇上的锦官城,还是他们的锦官城?你身为保卫一方府衙平安的衙役,竟然连人家找上门来了都不敢出击,要你何用?”程中杰气得刚蓄的八字胡高高翘起,头一个拎了一把长枪就出去了!
“程捕头……”上官有令,身后的衙役不敢不从,只好畏畏缩缩地摸着腰刀跟了出去。
外面的士兵早就得了黄小兵的吩咐,哪里会将他们这些本地的衙役看在眼里,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尽管程中杰功夫好,可也架不住人家人多,三下五除二将他们二十来个衙役全都撂倒在地,制住一群人威胁他,无奈为了保住属下,他也只能停止抵抗,被黄小兵派人押回了府衙。
“我们是得了摄政王的吩咐办事,你们小小的一个府衙衙役也敢出头,摄政王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吗?”
黄小兵端尽了身份,好不得意地扛在程中杰面前。
“你……你个狂妄之徒……”程中杰人是直的,肠子也是直的,做事全凭一股子劲儿,他哪里知道要害怕,看不惯黄小兵那般模样,冲上去推搡起来。
“妈了个巴子,你一个小小的府衙捕头,你还敢跟本将军杠上,看你就是欠揍!”
黄小兵撸了衣袖冲上去,程中杰迎上去,两人一番乱斗,黄小兵却不是程中杰的对手,在混乱中被他打中一拳,他立刻怒了。
他娘的,他自从靠上摄政王之后,挨打的感觉已经好些年不曾有过了。
他连骂数声,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全都一拥而上,蚁多咬死象,推搡间把程中杰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在黄小兵的喊叫中,各个放开了对准他拳打脚踢起来……
一番混乱后,黄小兵领着诸人扬长而去,地上流了一滩的血,和一个被打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的程中杰。
“姓黄的……你他娘……呜……”程中杰的脊梁硬实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低头,他挣扎开来,还要再次叫骂,甚至试图站起来,终是受伤过重,身虚乏力被众衙役齐心协力拉住了。
“程捕头,你快别说了!”吕大贵连忙按住他。
都打成这样了,几乎都要去了半条命,还要再闹腾,大人又不在,到时候别把命给丢了!
程中杰叫了几声,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众衙役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将她往赵府送。
如今也只有医术最好的大小姐能救他了!
众人远去,那滩鲜红的血迹是那般的刺眼,夹巷之中有人小声地道:“爷,他们走了!”
“过去吧!”
“可是爷咱们刚刚为什么不救救他?”
“你说得容易,我救他,他可是赵晋的人,我凭什么?”
手下人回答不出,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了!
两人这番话传入马车之中,一双素白的小手掀开车帘,另一只手揉着眼睛道:“白泽叔叔,小乙让你救谁?”
白泽瞪了一眼小乙,似是在怪他将她吵醒了:“没谁,已经走了!你累了,再歇一会儿,还没到地儿了!”
小姑娘恩嗯了一声,却不再睡着,而是半掀开车帘看着街上的景致,嘴里感叹着:“好久没回来,这里似乎还是这般模样!”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化!
白泽掀掀眼眸:“这座又破又老旧的城会有什么变化?自然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哪里比得上我们春城!”
他一脸骄傲自豪,却不想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丫丫的心。
“我娘以前常常告诉我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窝!”
春城再好,也不是她的家,锦官城再破旧,这里有她的爹娘,亲人,便是她的家!
她的根扎在这里!
“行啦,小丫头,我是说不过你的,你呀就你娘一个样,这张嘴比什么都好使!”白泽拍拍她的手背,一脸无奈兼宠溺。
瞧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越大便越长得像她的娘,玉白如骨瓷一般的皮肤,莹润可人,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像会说话似的。
想到这几日将要跟她分别,他还真有些不舍。
不过他此行是来吸引火力的,终究不舍得带着她涉险,便将她送回了一个安全之所,尔后趁着夜色赶往他应该去往的地方。
观音山涧,苏芷带着赵晋一并寻到了山谷里袁曲靖所在的小木屋。
可里面却已经人去楼空。
“大国师走了!”苏芷眉眼微闪。
赵晋轻声道:“他并没有出山!”
因为苏芷在这里,他的人早就将整座山都包围起来了,如果有像袁曲靖那样顶着一头白发的人出山的话,肯定早就有消息来报了,但是直到如今依然没有收到消息,就说明他仍然还在山里。
“或许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苏芷却认为他是有意躲开了去。
“也许他已经知道了摄政王的狼子野心,认同了他是在倒行逆施,所以离开这里想让你放心!”
赵晋虽然不知道昨日自家娘子与那神秘的大国师具体谈了什么,但是二人对彼此之间的算计与提防,苏芷却是没有丝毫的隐瞒,俱都一一告知。
故而赵晋也知道袁曲靖心中所想,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苏芷叹息,看着一尘不染的小木屋微微叹息一声,声音很低,似是在自言自语:“难得遇知音,若是事情了了,大国师还愿一谈,还请锦官城一叙!”
她拱手离开,依然在玄关处的小方几上留下了一颗药丸——这是他所中之毒真正的解药。
夫妻俩相依相携离去,许久后,小木屋后的崖壁间出现一道灰袍银发之人。
他看到方几上的药丸时浅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