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趁着赵家人熟睡之际,居然有人半夜三更爬墙进来,偷溜进灶房,将苏芷正准备找买家卖的酱油偷走了两坛子。
最后剩下的一坛是她听到动静出来才幸存下来。
不过苏芷也不是好惹的,那夜半来的偷儿虽然弄走了两坛子,可她也没有让他好过,在他第三趟回来搬的时候,捡了块石头把他后背和双脚砸了好几个包,看他越过围墙跑得一瘸一拐地才恨恨地扔了石头。
天一亮,苏芷跟赵母打声招呼,让他们把门关好就去请里正来。
可到了之后,里正却并没有在家,只听他家儿媳妇说出门了。
苏芷看看天色,现在初春之际天亮得倒比之前早,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等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闻到了空气中有旱烟的味道,这是李德正经常抽的——他根本没有出门,怕是在故意躲着她!
苏芷有一种昨天那十斤豆瓣酱喂了狗的错觉!
而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不管是昨日围攻过她的还是没有的,今日看到她的时候,给她的全是冷脸,还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不由一阵心悸,像被人拿了一块石头砸在了心底深处。
联想到这些日子和昨天的事,她突然明白过来,似乎从赵晋离开,村子里的人对他们的态度就一直在变化,从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到冲进家明抢还有半夜偷盗……这下次岂不是要动人命呢?
所谓的乡民朴实、憨厚,在这村里根本就是个笑话!她的唇边溢着一抹凉薄的笑。
“阿芷,回来吃饭吧!”赵母已经做好了饭菜,听见她回家的动静,在围裙上擦了一把连忙招呼她。
苏芷不想让她平白担心,便没再提那事,可等到吃完后,赵母却还是发现了酱油丢失的事,毕竟三坛变一坛,它们又没有长脚不可能自己跑了。
苏芷见实在瞒不住了,便将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顺便多问了一句:“是不是以前赵晋走了他们也是这样欺负你们?”
赵母沧桑的脸上顿时溢上愁苦之色。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苏芷叹息,她早该想到的,以前看的古代话本,说那些守寡的女人的日子有多难过。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果无儿无女,甚至连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都能掌控她们的命运。
赵母满面愁色地说完,大致的意思就是想让苏芷能忍则忍,她们毕竟还要在这村里继续住下去,将她们得罪死了绝对没有好处!
就像昨日白天苏芷那么悍勇,虽然把酱油抢回来了,但最终也还是受了欺负,被人半夜里摸了去——他们总有无数的办法来惩罚不听话的人!
苏芷她现在不想忍也没有办法,昨夜那小偷她完全没有线索,也没有当场抓住人,除非去别人家搜找到赃物,可谁让呀?
现在她走出去,连个理会她的人都没有就连平日里看起来还算好相处的里正也因为她昨天那番话对她淡了几分。
她却不是个能吃哑巴亏的人,一直在想办法打探到底是谁弄走了她的东西,那东西味儿大,她就不信他们藏得住,就算因此惹了全村人不高兴她也不会害怕——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该露出爪牙的时候就得露!
心里做了决定,但短时间之内,酱油并没有找回来,虽然她已经知道那事儿是谁干的,但她却依然没有找到证据。
而且在这番寻找过程中,她听的最多的就是从苏家传出来的她是薄命扫把星,在家克父母,嫁人克夫克公婆,甚至以后生了孩子都会克,谁跟她亲近就都要受到无妄之灾。
仿佛为了印证村民们的这番话似的,中午毛二叔便从镇上带来了有关赵晋的消息,来没进门,他就惊慌失措地嚷出声来了:“赵娘子,你屋头赵晋出事了,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苏芷一惊,心头一片冰凉!
赵母更是心急如焚,拄着盲杖就要到镇上去:“这是出啥子事情了蛮,好好的读个书,咋个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老爷皇天,你们不长眼,我家这么好的儿子……”
路过的李杜氏阴着脸道:“还不是你们家里娶的这个天煞孤星的儿媳妇,昨天还不骂我们乱说嘛,看蛮,报应来了噻!”她说得好一阵得意,那张黑黄的脸都要笑烂了!
苏芷心头一沉,看着李杜氏的眼神冰凉,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天夜里爬围墙做偷儿的那家伙就是她儿子李二娃,这两天她在外面转悠可不是白转的,早就闻到味道了。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匆忙收拾了自己的药箱,跟赵母道:“娘,你在家里守着,我去给赵晋治,你要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语气异常笃定,听得赵母慌乱无依的心稍稍冷静下来,扔了盲杖紧紧握住她的手,让他一定要把赵晋安全带回来,不能有一丁点的差池,尤其是他那双手。
可世上之事就是如此难料,被赵母最看重赵晋的那双手,偏偏摔断了——在他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
苏芷在接到消息后是第一时间就租了牛车过去,赵晋已经有他的同窗好友蒋兴旺把他背到了济世堂。
苏芷远远地看着他躺在铺了棉絮的竹床上,心里便是一痛,那个身材并不怎么强壮却有着一身男子汉气概的书生,他痛苦地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悲凉和忍耐。
直到看到满脸担忧的苏芷时才朝她咧开一个艰难的笑容:“你来了!”接着便闭上双眼昏死过去。
“赵晋!”苏芷心里被像被一根绳子紧紧地攥住了,心脏都要揪到一起,回头只来得及跟鲁大夫打一声招呼就立刻扑向那双右手。
鲁大夫已经做了急救,但据说是从极高的楼梯上摔下,腿骨有一处摔断了。
苏芷探手摸了一阵,眉头紧皱神色严肃,心底想到了什么一抹凉意徐徐升起。
“骨头我已经替他接上了,你把这些破损的外伤给他处理一下,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鲁大夫眼中带着一抹心疼。
这对年轻夫妇算是他来到珠山镇后比较看重也比较有好感的年轻后辈,原本以赵晋的才学,此次参加童生考试是必中的,可现在右手受伤,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到时候可不知道能不能握得了笔。
苏芷刚刚也是想到了这一茬,心情阴阴的。
说来赵晋也是时也运也,因着家中长辈去世,接连守孝六年,待到孝期过后,刚要一展身手,却又发生了这事。
苏芷心痛之余却也不由多想几分,咬着牙问赵晋的同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到此事,同窗蒋兴旺也是一脸愤怒,看着赵晋惨白的脸咬着牙根道:“都怪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