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已经声名在外,销路打开后生意兴隆,来的人里有买小调料,或是酱料的,不过更多的人是专门来买酱油和豆瓣酱的,这其中甚至还有从绵州、锦官城大老远来的!
不过却还有人惦记着铺子开张那天卖的糕点,不过苏芷最近忙不过来并没有再做了,只能遗憾地招呼他们去别的铺子买。
客人走后,苏大丫问起苏芷明天需不需要做一些糕点,以免他们白走一趟。
苏芷看着苏大丫那被养得白皙娇嫩的脸庞,不由笑了:“大姐,我并没有打算再继续做那糕点。”
先前之所以做出来不过是为了用一种大家都熟悉的东西来推广她做的酱料罢了。
那玩意费时费力费料,关键卖得又便宜,这会儿再卖又不好涨价,每斤就赚个三文五文的,连她的人工费都不够,而且也容易拉其他几家糕点铺的仇恨!
哪像酱料,适合大批量生产,虽然周期长,但是省时省力,还能多赚银子,有这样好的路子,谁还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苏大丫被苏芷几句话说得满脸透红,她嗫嚅着说她懂得太少,吧啦吧啦好一番把自己贬的。
苏芷知道自己刚刚说话太直白了,连忙安慰她:“大姐也是太实诚了,但我要告诉你,这年头做人实诚点没错,可唯有做生意,你太过实诚了就会被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看苏大丫听得有些懵懂,苏芷特地解释了,说这并不是说要对顾客不实诚,只是但凡见人留三分,不可全抛一片心,总之不能让人只一眼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都露了。
苏大丫没读过书,平日里受的最多的就是老李氏那根烧火棍,听着苏芷讲的这些道理,一双好看的眼睛不由睁得溜圆,满满都是求知欲,像个刚入学堂的小学生!
苏芷眼睛一亮,连着莲藕也招了过来:“再过不多久,赵晋要去锦官城赶赴乡试,到那时,我肯定得陪着他去,这铺子到时候只能辛苦你们了!”
“可……可我们既不会算账也不认识字,怎么……怎么弄?”莲藕有些着急,她再好强,也没办法,这是自身的短板,想不认都不行!
“这都不是事儿,回头我找个人教教你们!”教人认字的事儿,赵灵和赵煦都能办!
苏大丫和莲藕一听她们要读书,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女子读书也许在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那是家学渊源,可是在这小乡村里,那简直是跟奇葩一般的存在,别说是女子了,就算有些男子,家里也是没有多余的银钱来交那束修费,而且每日里都做不完的活计,那有这功夫?
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学了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苏芷看她们两个人惊讶之余,却都点了点头。
她心下一喜,就要站起来安排,却看到门口突然跑来一人,那人身强体壮,只是个子有些矮,皮肤晒得黑黑的。
苏芷惊了一跳连忙迎上去:“毛峰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毛二叔家的二儿子,今年二十岁,家里条件不好,如今还打着光棍。
“我大嫂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动了胎气,我本来想请鲁大夫去诊治,可是……可是鲁大夫不在家,听那三七小哥说,你也是鲁大夫的徒弟,让我……让我过来请你!”
苏芷听得心惊肉跳。
这胎可是毛二叔家的第一个孙辈的人,大家都十分爱惜。
前两日,毛二叔还一脸慈爱的说,挣了这几日的银钱,要回去给他扯几匹软软的棉布让他娘亲给他多做些好衣衫,苦谁都不能苦着孩子!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她苏大丫招呼一声,便立刻赶回去拿了药箱,连着鲁大夫送她的成套银针一起,跟着毛峰赶来的牛车下乡去了。
到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阵女子的哀嚎声,那声音如有破天之势,听得人心肺都跟着跳得痛。
“大夫呢,大夫呢,你啷个切了那么久,也没把鲁大夫请来,你大嫂……她都要不行了,弄死都在哭……”毛俊被这惊天的哭声弄得心火肝火都是旺的,看到毛峰本来是满心激动,可见他身后并没有鲁大夫,整个人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吓得四肢都凉了。
“别急,别急,我来!”苏芷轻轻拍着他的肩,朝他镇定一笑。
不过她的镇定并没有让毛俊信任她,虽然她会医的名声也在村子里传过一段时间,但是她很少出手,且治的都是外伤,后来又搬走了,所以毛俊并不太敢拿自己的宝贝妻儿冒险。
“大哥,别担心,赵娘子她一定行的,她是鲁大夫教出来的!”
虽说毛峰自己也不是太过信任苏芷,但是此时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不信也得信!
苏芷也不管这兄弟是怎么想的,快步进入房间,看到那即将临盆的产妇玉凤正挥舞着手,无力却又大声的哀嚎着。
那声音比在外面听到的更加惊天动地,但同时又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衰败。
她先看了看下面,连宫口都没开,距离生出来还早得很,连忙捂住她的唇,朝她摇了摇头:“嘘,别叫了,忍一忍,还没有到用力的时候,你现在要是把气海都喊破了,等下该你使力气的时候,你便使不上来了!”
玉凤痛得不行,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落下来,一张粗糙的脸痛苦得扭曲,但听得苏芷的话却果真闭上了嘴,只实在痛狠了,也是咬着牙哼唧几声。
苏芷怕她前面用力过猛,到了关键时刻吊不上来气儿,便回头让毛俊给她切一片参片来含着,那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救命!
她这么一说倒是没什么,可这事儿却为难了毛家兄弟,那东西是珍贵药材,可贵可贵,他们家里并没有存货,甚至连买那玩意儿的银子都没有。
暂时将玉凤安抚下来的苏芷看出兄弟俩的窘况,她自己摸了腰包,掏出十两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他们赶紧去镇上药铺买。
要不到了夜里真正闹腾起来需要的时候,只怕就来不及了。
这边人刚走一个时辰,天色渐渐灰蒙起来,而床上的玉凤已经再一次大喊大叫起来:“我痛,好痛,啊……我忍不住了!”
她忍了太久太久,此时又痛又饿。
算算她这孩子已经生了整整一天了,村里的人生孩子虽然也有这般难过的,但是乡村里的人命贱,怀着孩子有时候在地里干活,一蹲下去,不留神就滚出来了。
据老一辈的人说,有时候怀着孩子都不敢去蹲茅坑,因为一去,裤腰带一松,孩子就滚茅坑里了。
可玉凤这胎在怀上的时候倒还好,但是现在连着生了近十个时辰也生不出来,又没胃口吃东西怕是难产了……
苏芷原先还算镇定的面容此时不由得变了色。
在她短暂的从医岁月中,从没有接生的经验,以前就算实习的时候看过,可以她的资历也只有从旁协助的份,像现在这种实打实的,从未有过!
看他为难,在外面的毛二叔也不淡定了:“赵娘子,求求你,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她!我们这幺娃儿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
苏芷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清楚她的症状:“她胎位不正,难产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至于是否成功,也得看天意。
与天争命,能有几分胜算?
她正蹙着眉头,满脸压抑,外头又传来毛二叔声声急促而又焦急地声音:“赵娘子,你可得帮帮二叔我!”
他小声地道出这一胎已经是玉凤怀的第三胎了,先前两胎都莫名其妙地流走了,这胎好不容易怀上,要不是他不在家里,玉凤也不会跑到田里去送饭,不去送饭,也不会行走不稳,摔到田埂上去,所以这一切的源头,毛二叔只往自己身上栽。
可苏芷却听明白了,其实还是怪她,要不是毛二叔被她请走了, 也就不会有这些事儿!
这般一想,她充满了自责,原先不敢使的手段,这会儿也打算祭出来!
她咬咬牙一边安抚玉凤一边抽出银针,先前她不敢使,是不愿冒险,但现在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
因为玉凤是人为的刺激到子宫羊水的流失,而孩子却还没有完全瓜熟蒂落,所以才会迟迟导致宫口未开,孩子也生不出来,长久憋闷下去,孩子会缺氧而死。
孩子不能没了!
她打定主意纤手一挥,银针立刻刺入了玉凤的小腹之中,那银没有扎入太深,刚好到刺激子宫的地方,这一针很冒险,既结合了现代的催产术,又结合了古代的银针刺穴技术。
“啊……啊……”玉凤已经处于半昏迷之中,但那声声惨叫简直惨绝人寰,像是她正在经受着一场剖心之痛。
苏芷心跳加快,却不得不承受着,还一边大声朝着外面喊着:“参片,参片,快,快点!”
那负责买参片的毛峰连忙冲进来,苏芷接过就取了一片塞进玉凤嘴里,让她含着吊气。
苏芷不停的忙碌着,一会儿看着下面,一会儿又用金针刺穴,直忙碌到了后半夜,屋子里的两根如婴儿手臂粗的烛灯都燃烧得直剩下大指指高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长着黑缎发丝的小脑袋。
“啊……”随着玉凤一声如释重负的惊叫,苏芷手头颤抖着,手掌吃重,一个孩子便落到了手掌心。
处理好脐带和孩子身上的羊水后,苏芷却发现那孩子没有一点声响。她的心猛然一沉,只觉得双眼酸胀,鼻头也是酸酸地,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