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直到出宫,苏芷也不知道赵晋与皇上说了什么,只知道赵晋最终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昭平帝却也给出了一个期限,他至少要留在这里半年。
赵晋看着苏芷的小腹,恭声领命。
将鲁老大夫送回齐府,在门口看着他满脸的悲哀,苏芷想安慰却也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倒是赵晋轻声道了一句:“鲁老真不必担心,你若是在为太医院院正的事儿担心,那么医正之职肯定是没有办法再保留下来的!若是为了鲁家医学世家的名头担忧,也无需,皇上此时并没有连根拔起鲁家之意,不过……只怕鲁老大夫以后便不能再像以后那样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鲁老大夫凄然一笑:“你年纪轻轻的,倒是看得长远,不错,你肯定会比他们所有人都走得远!”
他在这一路上想了一路,才揣摸清楚皇上的意思,可赵晋看着却是连脑子都不用过,就已经完全看明白了,他的确比他强!
赵晋谦虚地低头,谢过他对苏芷的照看。
“只是你如此灵慧,为何要选择下放,需知翰林院才是你走入内阁的必经之路!”鲁老大夫是越来越喜欢这对年轻的夫妇了。
有谁能够到,从南口村那个狭窄的茅草屋里竟然会走出这样一对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要谋略有谋略的小夫妻?
而他正好就是他们成长的见证人!想想这事儿,老头子也难得激动一回。
“朝堂之间,三年之内必乱!”赵晋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鲁老大夫,轻声道。
“年轻人果然聪明,我在京城等你们再度回归,也许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帮你们一把也不一定!”
“全仰仗鲁老!”赵晋竟不否认,恭敬躬身行礼!
这一次夫妻两人没有再回到赵府,而是直接让赶车的墨书把车赶向了他们在长平街赁下的宅子。
赵晋早早就动了要下放的心思,因而将买改作了赁。
跟着赵晋的踏入他们将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新宅子,苏芷的心里满是感动:“相公是什么时候弄好的?”
这里虽然不属于他们,但里面的家具和装修却全都是按照苏芷的心意装扮的。
庭前种着一排排玉簪花,院中还有一棵两人高的桂花树,屋角搭着葡萄架,苏芷看得眼睛都酸了。
这仿佛就是他们在南口村那间小宅子院落里的布置。
那熟悉的葡萄藤,激起了她对往事的怀念。
“一直都在弄!”赵晋早就谋算过,怎么可能由着苏芷跟着他一直在赵府受委屈。
所以在当差之余,他在其中花费了很多心血,只想早点搬出来!
“相公你辛苦了!”苏芷本来想问他跟皇上说了什么让他同意将他下放。但这番激动之后,她给忘了。
不过赵晋却问起她是否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想要下放的事儿。
苏芷静默片刻:“相公不是怕事儿的人儿,在你决心投入皇上的阵营时,你应该已经做好了的准备,此次这般定是有你的道理……”苏芷不相信赵晋会在中途做逃兵,他一定有他不能说出口的谋算。
毕竟下放的道路肯定会走得比在翰林院更加艰难。
“世人都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孰不知,进士每隔三年便有一两百人。可翰林馆选却只有五十人入选,而内阁却只有十人不到。由此可见入了翰林又岂是人人都能做大官,入内阁的?”
多的是在翰林院熬了一辈子资质,却依然升迁不上去的人!
苏芷凝着眉头想了想她看过的历史书籍。
宋朝的一些大文豪如欧阳修、王安石等人都入过翰林,可他们其实并没有规规矩矩地熬上三年,再进入权力中心,而无一不是下放做过地方官的。
“知百姓苦才能为百姓谋福利!”此时的赵晋站在夕阳之下,身影显得尤其的高大笔挺。
苏芷看着,不觉入了神。
“娘子又发呆,难得你看过了皇上,再见为夫居然也看得下去?”赵晋略有些吃味!
苏芷一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偷看皇上的事儿,她以为赵晋不知道了,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地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看着佯装吃醋的赵晋,扭了扭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踮脚凑上去便是轻轻一吻。
然后坏心眼地在他的耳边吹气:“相公,我错了!以后只看你一个!”
赵晋唇上一软,身子顿时就热了,哪里还生得起来气,双手顺势将她抱了,身子一弯,便将她打横抱了,冲进了卧室放在新铺上熏得香喷喷的床榻上。
苏芷抬眸看着窗外光影朝着两人照来,想着这又是大白日的,脸上立马红了,轻轻推着:“相公,小心有人在外面!”
“没人,娘子,趁着柳嬷嬷不在,我们……”赵晋说着心头一热封住了她的香唇。
“唔……”好似天雷勾地火一般。
两人齐齐沉浸在温柔中。
好一番过后,苏芷汗津津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是厥着红唇埋怨赵晋。
“我腰都要断了!”
“娘子!”
“我要跟你孩子告状……”
“娘子,是你说你还没要够我才……”
“嗯,不要说啦!”苏芷摇着头,脸红得像苹果。
赵晋亲了一口,忙不迭地用热水沾湿了帕子替她擦拭着。
这一番摸索,差点又没将两人的火勾出来,考虑到孩子,还是得有节制,两人才堪堪停下,互相搂了睡下了。
翌日醒来,苏芷幽幽睁眼,见着赵晋居然还在,她不由惊了一跳:“今日你休沐?”她记得他五日前才休过一次呀!
“皇上体恤,特地给我放了三天假让我们好生搬家!”
赵晋摸着她的肚子,单膝跪下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娘子,啊,他踢我了!”
“嗯,我感觉到了!啊……相公,你别去动她呀,她踢得好用力,我好痛!”苏芷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赵晋连忙温柔地抚着她的肚子,小声地安抚:“爹的乖孩子,你要乖乖的,不能动不动就踢娘亲,不然小心你出来,爹爹要抽你……”
“喂,不许你抽她,大夫可说了,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儿,女生要富养,怎么能动不动就抽呢?”
赵晋皱了皱眉,苏芷立刻嗔了他一眼:“怎么你不喜欢女孩儿?”
“不,不,不,喜欢喜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男孩女孩儿都喜欢!”
他连忙认错儿,捧着苏芷的肚子,不停地亲吻,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相公,你还想回到赵府吗?”苏芷突然道。
“不想,我只想跟娘子,跟孩子,还有母亲,灵儿,煦儿在一起!然后时不时地陪你回个娘家!”
赵晋所求真的不多,他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地度过,那就是幸福!
“嗯,我也好想娘和灵儿、煦儿!”苏芷闭上眼,心里全是从前一家五口在一起的快活日子!
“半年,生下孩子,你再养养,我们就能回去!”赵晋认真地承诺!
“嗯!”苏芷贴上他的脸,她信他。
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乡下的小书生了,近些日子他展露出来的实力让她震惊。
她不知道他做到这一步其中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他的实力令人震惊,而且很明显,昭平帝十分信任他,若是皇上能够亲政,赵晋就真的熬出头了!
“那我们就不能再回赵府了,永远不回!”苏芷最先开始答应回赵府,不过是因为躲不开赵晋孝与不孝的坎。
但后来在赵家呆了半个月以后她才发现,那个地方根本没有赵晋要的东西,尤其是赵德正对赵晋早就没有父子之情,留下的,不过是算计和利用罢了。
在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害了她腹中的孩子开始,她就已经决心要把这笔账算一算。
所以她旁观了圆脸丫环做恶事,更是眼看着赵晋出手收拾了她!
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不会主动惹事,但是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害她的人!
而赵晋此刻却恰好也在想这个问题。
与苏芷一般,他曾经也对赵德正抱过一丝丝期待,但没想到,他不仅想要利用他,还想休弃他最爱的人,那是他可以拿命来守护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况且此时皇上已经知道了赵府的那些腌臜事,算是提早在他那里备了案,后面就算有御史去胡乱弹劾,他也不用怕了!
解决了后顾之忧,在赵德正又一次上门来请他们回去的时候,赵晋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你放着京城有家不住,却跑到外面来赁宅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和你母亲放在眼里?”
赵德正生怕因为这事儿没办好,受到摄政王的苛责,因而态度坚决地想要将赵晋夫妇重新请回去!
苏芷看向赵晋。
他皱着眉头,薄唇抿着,丝毫没有打算给他任何面子。
“抱歉赵大人,我娘子身子不舒服需要静养,有什么话不如去外面说!”赵晋客气地把赵德正请出了大厅,赶到院子里,然后却迟迟不出去。
苏芷催他出去与他说清楚,他却命人把门关了!
“娘子你就别劝了,他不可能放弃讨好摄政王的机会,所以我们若不答应回去,他还会使别的办法,平日里我倒无所谓,可你怀着孩子,不需要来应付他无何止的骚扰!”
苏芷听他说得不客气,知道从这一刻起,恐怕赵晋的心里对赵德正已经丝毫没有了任何父子情分。
是啊,再深的父子感情,也经不得赵德正这种眼睛里只看得到权势与长官发财的人消磨。
第一次抛妻弃子,他可以说是他失忆了,可是这一次呢?
为了私心一再算计自己的长子,这像什么话?
“赵晋,你竟然赶我出门,你等着,我一定要将此事上报皇上!”赵德正看着空旷的院落和紧闭的房门,一下子明白过来。
赵晋压根就没有打算要与他好好谈,他只是借机把他赶出花厅罢了。
他胆子怎么能这么大,是谁给他的大胆子?
他握紧衣摆,脸色骤变!
想冲上前去把那欠扁的小子抓出来,可是门口却站着四个身穿程子衣的黑脸侍卫。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小小的从六品修撰架子竟然比他一个郎中的架子摆得还要足。
他站在院中骂了几句,四周却安静得可怕,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泼妇骂街一般,脸色有些微的发红,面容扭曲,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这一回去,赵德正就被摄政王派人请了去。
刚进门,就有一个茶盏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里面滚烫的茶水,湿漉漉的茶叶顺着他肥胖的脸颊落下,看得人十分不适。
就连砸茶盏的摄政王都扭过了脸,不看他那副落汤鸡般的模样。
他重重哼了一声。
赵德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脸大哭。
“王爷饶命,下官有错!”
“哼,你有错,你可知你错在何处?”摄政王面色阴沉得可怕,眸底森森,寒意释出!
“下官没有办好王爷交付的任务,没能把他们夫妇俩留下,更没有让他们和离,下官……”
“住口,混帐东西,本王只让你往赵晋身上招呼,什么时候让你往他娘子身上使手段了,你真真是好威风呀,差点没把苏芷弄死,你怎么不去死?”
摄政王说着,衣袖一挥,手边的紫砂茶壶也突然飞了过来,赵德正看着那突然降临的庞然大物,立刻闭上了眼,又实实在在地挨了一锅子,额头顿时就肿了,他吓得哆哆嗦嗦跪地求饶,连擦都不敢擦!
摄政王看着他那副怂样,越发心烦,踹了他一脚怒吼:“滚出去!”
什么狗屁东西,连自己的儿子都摆不平,还敢往苏芷身上招呼!
“王爷,王爷求你,求你再给下官一个机会吧!”
“滚,本王暂时不想再看到你!”赵德正或许还有用,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