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温含婴皱着眉头看着一杯接一杯饮酒的卫尽欢,有些担忧,然而那些姑娘们却依旧在一杯杯的敬着,卫尽欢也不好推托,尽数饮下。
这时的安逸走到了卫尽欢身旁,与她保持相对的距离,淡淡的看着那些有意为难卫尽欢的姑娘们,平和道:“我来替她喝。”
话音刚落下就直接抢过来某个姑娘递过来的酒杯,在她们都还在茫然不解时,安逸已经连续的将她们手里端着的酒尽数喝完了。
“酒不错。”他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反应过来的她们看着风度翩翩的安逸,皆露出自己最柔美的一面,纷纷赞叹道:“安殿下真是好酒量。”
其他姑娘附和着,有的已然露出女儿家娇羞的模样。
安逸意味不明的笑道:“小姐们请入座,小姐们如此貌美,引起皇上的注意,以为我在万花丛中,那我可就解释不清了,”
她们脸上皆浮现出笑意来,有点害羞的一哄而散,回到自己位置上,却还在低声讨论着安逸。
卫尽欢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手掌撑着头,眼眸微眯的看向安逸,抿着唇,语气里多了一抹慵懒道:“你替我挡酒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对你我都不好。”
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已是温含婴未过门太子妃,安逸这样做,无论在谁看来,都会是自己的不对。
她可以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清者自清,但她也不愿无端再连累温含婴。
安逸痛心疾首的凝视着卫尽欢,“你再喝下去一定会醉的,要是她们再想什么办法来害你,你会招架不住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这样的痛楚。太子都一动不动的,我若再不来,要是有什么不堪的结果该如何?”
他从小在王宫长大,甚至王宫里的那些阴谋诡计,被人陷害过,也亲眼看到别人被陷害,那些结果都是惨不忍睹的。
卫尽欢自嘲的笑了笑了,“你想多了,即便我醉了,也有哥哥和爹爹会护好我。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好的,只是安逸,我不需要。”
她一字一句的认真道,她不知道安逸究竟在想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温含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转而又看了一眼从容不迫的温含婴,真是有意思。
“我会尽我全力护好你,而不是像他一样无动于衷。”安逸笃定道,从小,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经历多少的痛苦与折磨,只要能拥有。
卫尽欢缓缓道:“他很好,只是他的好你不会知道。”
一想到前世温含婴因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到最后丝毫也没有怨恨自己,甚至是心甘情愿的,她就觉得很难受。
她宁可的温含婴打骂自己记恨自己,也不想他就这样轻易原谅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安逸皱了皱眉头,还想要说什么,喉咙一紧,终是没有说出口,拂袖而去。
柳依依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他们两个,心里的愤怒油然而生,卫尽欢究竟有什么好的,太子愿意娶她,安逸也对她这么好。
死死的抓住手中的手帕,转而追了出去。
卫尽欢注意到温含婴注视自己的视线时,冲他一笑,同时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些人真是往死了灌自己。
“安殿下请留步。”柳依依扬声喊着离自己有些远的安逸,借着皎洁的月色,看着转身向自己走开的他。
安逸皱了皱眉头,诧异的看着柳依依道:“这位姑娘是?”
“柳丞相之女,柳依依。”柳依依自报家门,她认为安逸即便是王子,也不过是个小国家的王子,而自己是大国的丞相之女,身份何等尊贵。所以她没有一点谦卑的模样,哪怕是称安逸一声殿下,也带着高傲的姿态。
“柳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安逸想到了,先前安妤提到的嚣张跋扈的柳依依,就是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倒是个大家闺秀,他摇了摇头,只是太自以为是了。
知道她是冲自己来的,懒得计较她的态度,也不玩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柳依依也很痛快,原本她还准备了一堆铺垫,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洋洋自得道:“我知道安殿下想娶卫尽欢,正好我也想嫁给太子,不如我们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互惠互利的买卖,她料定安逸一定会答应的。
“你想怎么做?”安逸饶有兴趣的问道。
柳依依笑了笑,轻启朱唇缓缓的吐露出四个字来:“趁火打劫。”
过了一会儿,翠石将一个杯子递到了卫尽欢手边。卫尽欢以为是茶,便直接喝了。刚喝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皱了皱眉头,诧异的看向翠石。
翠石俯身在卫尽欢耳旁道:“小姐,这是太子殿下吩咐我拿来的醒酒汤。”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笑意。她觉得温含婴对自家小姐还是挺上心的。
卫尽欢心中一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温含婴,正好两人的视线交汇,脸庞不自觉的浮现出笑意来,将醒酒汤喝完了。
安逸与柳依依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宴会上,柳依依心情大好,甚至连带看卫尽欢都没有那么扎眼了,胸有成竹。
沉默寡言的皇上在这时开口道:“朕同皇后商议过了,安妤公主的婚事定在八月二十六,太子的婚事定在九月初七。”
他心里还是有点欣慰的,温含婴终于要有太子妃了,他也算是能给已故的泠苒皇后有个交代了。
“安妤谢过皇上皇后娘娘。”安妤先行已粉道,而后温含婴才跟着谢恩。
其他人则是异口同声道:“恭喜安妤公主,恭喜太子殿下。”
一连两件喜事,所隔时间也不远,像是有点着急似的。
皇后不是很能高兴起来,却也佯装的笑着,安妤的婚事没能如她所愿,她怎么可能会高兴。
原本她是想先定温含婴和卫尽欢的婚事,但皇上说安妤是客,应当客为先。她怕温含婴和卫尽欢的婚事往后拖太久又有什么变故,才选了相近的时间。
方才还胸有成竹的柳依依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又高兴不起来了。本来还想着会有很长的时间供自己慢慢筹谋,可目前看来,等不及了。
得知安妤与卫尽歆的婚事,也有不少公子哥们颇有微词,怎么貌美如花的安妤偏偏就看上了征战沙场的莽夫。
甚至也有人开始诋毁安妤,不过是个小国的公主,若是攻打安国,公主也会成亡国奴,还能有这样的待遇?看不上他们,是安妤眼瞎。
众说纷纭,颇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甚至还安慰自己那个葡萄就是个坏的,就该滚的远远的。
宫宴也慢慢的接近了尾声,有人欢喜有人忧。
卫将军一回到将军府,就连忙吩咐人开始准备,他也没想到婚期竟然会这么快,还这么赶,能准备的时间也就只有十天而已。
毕竟迎娶的是公主,聘礼是万万不能马虎的,礼仪也得周全,还有婚服也要请最好的裁缝,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儿子头一次娶妻,家里从未有过的大喜事,一切都要竭尽全力。
卫尽歆看着如此紧张与忙碌的父亲,突然鼻子一酸。他知道爹爹为了自己和妹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续弦,唯恐让自己受委屈。
“父亲,其实不必如此的,只要周全就好。”卫尽歆如实道,他将这件事看的很淡,周全且不失礼数就够了,没必要精益求精。
卫将军却不以为然,“光是周全怎么行,一定要大办的。这事你甭管了,为父会帮你弄好一切的,你就安心娶夫人就是了。”
卫尽歆深知自己拗不过父亲,并且父亲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也就由他去了。
皇上恩准安妤从宫里出嫁,进皇宫的前一晚上,安逸特意来找安妤,此时的安妤正在抚摸着新送来的嫁衣。
嫁衣的料子是舒适的,做工是精细的,而她的心却是忐忑不安的。
安逸用自己最轻松的状态对着安妤道:“以后你就不用再想父亲所说的话,安心的过日子,那些肮脏的事你不需再参与,卫尽歆会好好对你的。”
“可是哥哥要怎么办?”安妤其实也在担心安逸不好回去复命,毕竟这和父亲预想的是不一样的。
“无妨,”安逸摇了摇头,“父亲那边,我会和他说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父亲会明白的。只要你答应我,要无忧无虑的好好活下去。”
他握住了安妤的手,认真的对着她说道。
犹豫了一下的安妤终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安逸。
她明白安逸承受的是比自己多得多的。
进宫后,安妤来到了凤仪宫,因为皇上给她安排的出嫁的地方就是这里,以彰显自己对安国和对安逸的重视。
皇后对安妤是颇有微词的,明明自己儿子那么好,文武全才的,又是最为出色的,怎么偏偏安妤就有眼不识泰山,选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书生。
她相信安妤选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卫家遮人耳目的事情了,所以她才不明白安妤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她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想到温含枫给自己的分析,也就稍微有点释然了。
总要好好对待安妤的,以免她日后不愿帮温含枫,那可就麻烦了。
“本宫想着你远道而来,应该没有带多少嫁妆,所以本宫着人给你准备了一份。”皇后温和道,转而吩咐春花将东西拿了上来。
安妤连忙摇了摇头,“这可使不得,安妤何德何能,能让皇后娘娘如此厚爱。”
她的确带的嫁妆不多,但也足够丰厚了,只是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她亦不想让别人知道。
“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公主无需客气,还有什么不够的,尽管说就是,定让人给你准备妥当。”皇后淡淡道,“宫中也许就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正好大家都沾沾喜气。”
“安妤谢过皇后娘娘。”安妤便不再推辞,便收下了。
成婚的前一夜,安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前几日她总梦到父亲要取自己的性命,因为自己不听话,不以国家利益为重,不配成为安国的公主。
所以她一直都没能休息好,甚至都久久不能再入眠。
安妤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大口的吸着夜里的冷空气。抬眸看向如墨般的夜空,月光皎洁,群星璀璨。
她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她轻声呢喃道:“母妃……”
随后她继续追问道:“母妃,孩儿这样只顾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天还未亮时,安妤刚迷迷糊糊的睡着,秋月便领着人来到了她的房间,“公主,该梳妆了。”
安妤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任由她们开始为自己梳妆打扮。穿上绯红色的嫁衣,更加映出她脸色的憔悴。
秋月皱了皱眉头,她看安妤的样子就知道她没睡好,大概是新婚之前的紧张吧。吩咐婢女给安妤脸上多涂一些腮红,好遮挡她苍白的脸色。
其实她看着安妤的目光里流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来,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来,自己这辈子怕都是没有能穿上嫁衣做新嫁娘的机会了。
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吉时都要到了。
安妤头上戴着金色的花冠,细长且繁密的流苏链子半遮挡着她的面部,一袭红色嫁衣,上面满是金线与暗纹。
她款款的走到了凤仪宫的主殿,向皇后行着拜别大礼。
坐在高位上的皇后也身着一身红,就连整个凤仪宫都用红色所装饰着。她一直以为这一天会是自家儿子娶正妃的时候,却不想先让安妤给赶上了。
花轿已经停在了凤仪宫门外,卫尽歆也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秋月给安妤盖上了红盖头,由喜婆搀扶着她,上了花轿。
一路上吹吹打打,向来冷清王宫也多了几分的喜意。
温含语远远的看着安妤的花轿渐行渐远,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想来安妤也是千万般不情愿吧,只是她身不由己。
倘若自己有一天被逼到这个份上,那自己一定是会心如死灰的。
想了想的她终是不顾一切的冲到了轿子前面,拦住了前行的花轿。
所有人都愣了愣,看到温含语时也都只能停下来,不明所以。
为首的太监为难道:“玲珑公主这是做什么?若是耽误了吉时,奴才可承担不起。”
温含语瞥了太监一眼,平平道:“本公主觉得新奇,想同新娘子说几句话,你让开。”
为首的太监有些为难,但终究碍于温含语,只得退让至一旁,恳求道:“公主快些说吧,切莫误了时辰。”
温含语没有再搭理他,直接向花轿里走去。
安妤诧异于停下来的花轿,又听不清外面在说什么,突然她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她直接掀开了自己的盖头,不明所以的看向温含语。
“玲珑公主这是做什么?”安妤一点也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中。
温含语顿了一下,轻声道:“你要是不想嫁,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离开后你直接隐姓埋名,安然过完你这一生。”
她知道自己非常冲动,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能感受到安妤的无奈,所以才想要帮她。想要不计一切后果的帮她。
安妤眨了眨眼眸,慢慢的在理解温含语的意思,随后反应了过来,努力露出笑容来,“多谢玲珑公主,恐怕我要辜负公主的好意了,我愿意嫁给他。”
温含语皱了皱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妤,非常不能够理解,“为什么?难道不想要自由吗?”
安妤苦笑道:“我身为安国的公主,理当履行自己的使命,自由与我无缘,玲珑公主请回吧。”
听到安妤这样说,温含语觉得安妤有点不知好歹,却也无可奈何。她当然知道,倘若安妤消失不见,这将意味着什么。
她闭了闭眼眸,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安妤看着她的身影,似有些落寞。全然没有想到在这异国他乡,也会有人帮自己。
安妤并不怀疑温含语的真诚,因为她们的处境,都是一样的。
花轿重新抬了起来,安妤为自己盖好了盖头,宫门外,卫尽歆的人接过了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引了不少人围观看热闹。
卫尽歆看了眼华丽的花轿,向将军府而去。
此时的将军府已是人满为患,朝中官员几乎都携带家眷前来,只因皇上和皇后亲自来看安妤成婚。
皇上与皇后坐在上座,卫将军与安逸坐在一旁。卫尽歆与安妤开始拜天地,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直到这一刻,安逸彻彻底底的放心下来了。只有将安妤交给卫尽歆,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放心。
然而卫尽欢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哥哥成亲了,她是该高兴的。但她明白,如此必要,卫尽歆是不会答应的。
“你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穿过了空气的喧嚣,打破了卫尽欢一个人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