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默现在已经从“与若依约会”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经过柳叶和叶星的一折腾,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该与若依见面。
假如一切都如柳叶所说,若依对自己芳心暗许——那接下来怎么办呢?约会、交往、结婚、生子?
假如迈巴赫是段默的,西装也是段默的,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然而这些东西明明都是叶星借给自己的啊。
他明明只是一个穿着人字拖、大裤衩和工装背心,蹲在夏天的老槐树下跟一群老大爷下象棋的穷逼小青年而已嘛……
“还磨蹭什么?快给人家姑娘回个电话,约好地点啊。”柳叶催促。
段默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不去了吧。”
“事到临头你又怂了?”柳叶大怒,“赶紧滚啊,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机会了,难不成若依还能吃了你?”
说完之后,叶星柳叶二人甚至不给段默再考虑的机会,直接抢过段默的手机,给若依打去了电话。
第一声“嘟”还没结束,电话就已经被接了起来,叶星柳叶相视一笑,把手机又塞给了段默。
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传来一声充满试探的“喂?”
段默手忙脚乱,赶紧回答道:“若依!是我!”
“你——你看到我的短信了么?”
“我——”段默咬咬牙,又看了看柳叶。柳叶虽然穿着睡裙头发蓬松,但抱着胳膊正恶狠狠的盯着段默,仿佛像是一只母狮。
段默知道,柳叶和叶星为自己折腾了这么久,自己要是敢放若依的鸽子,一定会被活活吃掉。
“嗯……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段默闭着眼睛,把这句话硬生生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电话那边先是短暂的寂静,接着若依的、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
“我在武馆,我去找你吧,你不是没有车么。”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若依在拼命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段默立刻回答道:“不用,哪有约会要女孩子接的道理,我——和朋友借了车,一会儿见。”
段默如此直白的将“约会”两个字说出来,显然大大超出若依的预料,她用微弱的声音回应了一句“嗯”,然后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柳叶和叶星立刻击掌庆祝,“成了!接下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段默苦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那辆银灰色的迈巴赫就停在单元楼门前,已经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它的造型已经足够低调,然而依然不可抑制的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在段默眼里,这辆车简直就是用人民币打造而成的——当然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由两个“M”组成的车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彻底诠释了“完美”和“昂贵”的意义,然而段默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担心接下来如何面对若依。
去往王氏武馆的路并不远,之前段默在接受王老爷子训练的时候,经常在半路买个煎饼边吃边走,吃完煎饼也就到了武馆,可这次他开着近千万的豪车,穿着精心量裁的西装再次走过这条路,心态大不相同。
隔着老远段默就看到了若依,她正站在武馆的门口张望着等待段默,段默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缓缓将车靠了过去,然后降下了车窗。
在若依的脑海里,段默大概是开着一辆三手的桑塔纳,带着滚滚黑烟和叮叮当当的乱响出现,因此当迈巴赫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为车腾出了一条路。
段默有点尴尬,他招了招手,轻声呼喊:“若依?”
若依望着车窗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段默?”
“对,是我……”段默尴尬的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怪怪的。
若依的惊讶已经无以言表,她足足盯着段默看了一分钟,又将目光转向了这辆迈巴赫,最后问道:“你——”
若依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我朋友知道我要见女孩,所以就给我稍微打扮了一下……”段默立刻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若依这才明白,她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富二代呢。”
“呃——”段默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虽然若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段默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揭穿的骗子。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若依接受了段默现在的样子之后,脸上立刻洋溢起笑意,“很帅嘛。”
得到若依的夸奖之后,段默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若依心思单纯,自己无论是蹬三轮来还是开豪车来,若依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实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只是衣服比较帅而已,”段默讪笑,同时他已经察觉到周围无数路人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甚至有几个在武馆相识的朋友正张大嘴巴望着他。段默可不想和他们一一解释,于是连忙说道:“快上车吧。”
若依点点头,上车之后立刻发出一声“啧……”
“怎么?不喜欢这辆车?”段默心慌意乱,若依一点点微小的动作都能激起他剧烈的反应。
“没有没有,”若依赶紧摆手,“只是——有点太豪华了。”
若依的家世比起段默来高不可攀,但对于叶星来说,也只能算是“小康家庭”,王老爷子在青城格斗界的威望虽高,却并没有积累太多的财富,面对千万级的迈巴赫,若依自然忍不住称赞几句。
段默越发的尴尬了,他对于这些豪华品牌一窍不通,生怕若依在这个话题上和自己讨论起来,于是赶紧发动车子,问道:“我们去哪儿?”
若依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想起是自己主动约段默见面——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出来,她的脸又立刻红了半边,她低声道:“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不是说逛街么?你要买什么?”在段默的世界里,“逛街”的定义就是:去某个地方买某种东西。
若依局促的拨弄着耳边碎发,“其实也不是要买东西……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去别的地方也可以。”
“别的地方?”段默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的地点是青城少年宫,当初段默每次和若依切磋可都是兴致勃勃——但今天这种日子,显然不适合打架。
若依大概也知道,想让段默找到一个适合约会的地方简直是难于登天,于是立刻贴心的回答:“不如我们去游乐场?”
“我恐高。”段默立刻回答。
“没关系,我们可以坐旋转木马啊。”若依笑道。
段默略微思索片刻,觉得旋转木马的确十分有趣,于是点点头,径直朝青城最大的游乐场开去,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正一步步跳进火坑。
半小时后,“青城乐园”的大门前。
还没有走进乐园,段默就已经看到了远处游乐场里一座座“高耸入云”的过山车、大摆锤。段默从来不愿意把这些东西称作“娱乐设施”,而是更喜欢把它们叫做“杀人机器”。
两人正要下车,段默忽然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似乎并没有带钱。
他身上仅有的一些零钱都放在了自己那条牛仔裤兜里,而叶星为自己换上的这套西装是全新的,当然不会有钱了。
段默瞬间傻眼,呆坐在座椅上迟迟没有动作——他可不想第一次约会就由若依来承担全部的花费啊!
但残酷的事实就是——他连停车费都付不起。
“我要是现在把这辆车卖了,叶星应该不会杀了我吧?”段默一旦紧张起来,大脑的思路就像脱缰的野马。
“怎么了?”若依见段默停车之后没有任何动作,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段默强颜欢笑,用极度缓慢的动作解开了安全带——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他的老脸涨的通红,浑身都快冒出热气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一阵嗡鸣。
段默连忙抓起手机,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中国移动的促销短信。
但现在对于窘迫的段默来说,这意味着又能多拖延几秒了——他细细的将这条促销短信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若依见段默在查看手机,于是很懂事的坐在一边——她知道段默的经济条件很差,所以在来之前本来准备了充足的现金,但段默的这身行头着实吓到了她,更让她忘记了“段默很穷”这件事。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短信之后,段默已经对中国移动最近的促销活动了如指掌,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第二条短信又冲进了段默的手机。
“钱包在左手边的门板储物格,之前忘了拿给你。”
发件人,叶星。
段默看到这一行字的瞬间,恨不得立刻冲回家里抱住叶星狠狠亲一口。他做了个深呼吸,装出一副无比自然的模样,将左手伸进了储物格。
里面果然躺着一个男士钱包,真皮带来的厚实手感让段默彻底放了心,他偷偷瞥了一眼,里面有厚厚一叠崭新的钞票。
这一刻,段默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化身为富二代了,他面带微笑的下车,为若依打开了车门,在停车场所有人的注视下,带着若依直奔售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