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可怜的人
言若2018-11-20 13:063,263

  随着两位身着月白色云纹滚边的神殿侍女一路行去,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鹅卵石铺就的沿湖小路,越过铁索石桥,宫鹤烯终于望见了月神殿的本殿,心中浮起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慨叹。

  待进得月神殿,神殿侍女将宫鹤烯并绮罗延请至偏殿侧室,请他二人在此稍等,而后便离去通报了。

  绮罗为宫鹤烯倒了一杯茶端过去,宫鹤烯接过,揭开茶盖在茶杯边缘轻轻撇了撇,送至嘴边轻呷一口,片刻后他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桌几上,忽地开口唤道:“绮罗。”

  “属下在。”早已站到他身后的绮罗应声。

  宫鹤烯抬起一只手搁在身边桌几上轻轻敲了片刻,而后问道:“你来猜一猜,这月神殿的神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绮罗闻言一愣,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却见他依旧背对着他,坐姿虽说不上全然端正高雅,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一如以往那般滴水不漏。绮罗垂眸,似是想了片刻才道:“属下愚钝,猜不出。”

  “愚钝?”宫鹤烯扬着声调重复了一下,而后笑道,“本宫的修罗十三骑中,你虽没有银罗那般七窍玲珑的细腻心思,却也是冰雪聪明的,怎么会‘愚钝’?”

  绮罗抿了抿唇,声音依旧平静如昔:“谢主上赞誉。”

  “那么,你却来说说,神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宫鹤烯微微侧了侧眼眸,望了一眼垂着眼眸立在他身后的黑衣女子,又道。

  绮罗无法,只得应道:“是,主上。”顿了一顿,她道,“属下以为,神官大人当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说完这话,她便微微掀了掀眼睫,去看宫鹤烯的反应。

  “哈哈,绮罗的猜测倒是有意思。”宫鹤烯唇角一扬,勾出一个颇为开怀的笑容,然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不说话了。绮罗不知他心中在思虑什么,只得闭了嘴,立在他身后一本正经、心无旁骛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不多时,之前离去的两位神殿侍女中的一位走了进来,向宫鹤烯行了礼后道:“太子殿下,神官大人本殿有请。”

  宫鹤烯起身,带着绮罗便跟着那神殿侍女一同走了出去。待进得本殿,便望见殿中上首正立着一个身着一袭烫金滚边的玄色神官服饰的男子,那男子面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面部轮廓线条如雕刻一般精致,只露出一双深邃的银色眼眸。

  宫鹤烯在殿下打量那人,殿上那人却也在打量宫鹤烯。片刻后,宫鹤烯率先拱手为礼:“鹤烯拜见神官大人。”

  他身后的绮罗也随着拱手为礼,殿上的神官便微微抬手,道:“太子殿下不用多礼,请坐。”话音未落,那神官便一撩衣袍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那神官的声音甫一传入宫鹤烯的耳际,他便怔了怔,直觉这声音似是有三分熟悉,可又陌生得紧。然现在并非细想之时,他便就着殿上神官的话语转身坐了下来,绮罗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后右侧。

  殿内侍女来往,却是奉茶摆茶点。待那侍女垂下手中的茶盘缓缓退出大殿之后,那神官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三分笑意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稀罕吃食,不过一些寻常茶点和茶水,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弃。”

  宫鹤烯摆了摆手,面上也摆着一副笑脸:“能得见神官大人天颜,实乃鹤烯三生有幸;能得神官大人招待,更是鹤烯的福气和荣幸,何来‘嫌弃’一说呢?”

  那神官听他如此言说,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子殿下言重了。不知太子殿下此来,所为何事呢?”

  宫鹤烯听着那神官的声音,总觉得有三分熟悉,三分怪异,听在耳中颇为不适,可到底为何不适,为何熟悉,为何怪异,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沉吟片刻,宫鹤烯道:“其实鹤烯此来,所为不过一件小事。”

  “哦?什么事情,太子殿下不妨说来听听。”殿上神官身子微微前倾,似是颇有兴趣一般。宫鹤烯笑了笑道:“神官大人封号‘凤月神官’,不知神官大人与凤王,有什么关系?”宫鹤烯面上虽是在笑,可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实难称之为真正的笑意,倒看起来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一般,颇有阴险意味。

  那殿上神官听他如此问道,银色面具下那一张面容上似是也勾起了一道弧度,低沉的轻笑声响起,隔着银色的面具听起来更加怪异:“呵……太子殿下莫非是来消遣我的?自古神官便封称‘凤命之月’,故名‘凤月神官’,而如今的凤王殿下,可是皇帝陛下亲封,想来不过是巧合罢了。”

  宫鹤烯一怔,随即又听殿上神官道:“不过,太子殿下无愧为太子殿下,这一份缜密心思和联想能力,确是出众。”他顿了顿,赞道,“这实乃我忘炎之福啊。”

  “……神官大人谬赞了。”宫鹤烯讪讪一笑,“鹤烯也不过方才想起神官大人的封号与凤王的封号都有一个‘凤’字,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罢了。”

  殿上神官听他如此说,却也不揭破,只朗声一笑,再不言语。大殿之中一时寂静非常,宫鹤烯沉吟片刻,又道:“不知神官大人近来可曾再收到月神神谕?”

  殿上神官点了点头,声音缓缓归于平静道:“神谕所示,只有一个‘乱’字。”他话音未落,那纯银色的眸光仿若有如实质般轻轻扫过宫鹤烯,宫鹤烯只觉一阵压力陡然缠裹在他身侧,一瞬间竟似要让他窒息一般。暗自深吸一口气,宫鹤烯甫要将周身气势提起,却不想那银色眸光已然移走,他周身便陡然一松。

  轻喘一口气,宫鹤烯阴沉的眸光望向殿上那看似悠哉无害的神官,然而后者接触到他的眸光却丝毫不察,只是用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和他对望,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眸光之间施加的压力一般。宫鹤烯心念急转,然却也知晓暂时没有办法动月神殿,只得咬咬牙,暗自咽下这个暗亏,又勾起唇角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

  “不知神官大人以为,这神谕的‘乱’字,何解?”

  殿上神官闻言却抬手端过一旁案几上的精致茶盏,揭了茶盖在茶盏边缘轻轻撇了撇,而后轻呷一口,道:“啧,雪梅茶是我月神殿的一绝,太子殿下不尝一尝么?”

  宫鹤烯额上暴起一根青筋,眸光蓦地一沉,却随后也依着那神官的话语,从一旁的案几上端起茶盏,揭开茶盖轻呷一口,而后赞道:“确实好茶,神官大人久居月神殿,倒是有福了。”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久居皇宫,其间茶水糕点才真正精致,月神殿的这点儿东西,又怎能入太子殿下的眼?”那神官笑着道。

  ……

  月神殿本殿的隐秘偏室里。

  一袭白衣的白诗缨正坐在一张圆木椅子上,一身水蓝色衣衫的揽月立在她身侧。听着殿中不断传来的声音,白诗缨暗自好笑,心中却浮起一丝无可奈何。

  她本以为凤轩所言宫鹤烯要见他是想了法子要对付他,又想起曾经的某个山谷里那一袭血衣的男子,还有那莫名出现的火炮,她终是不放心地跟了来,却未曾想,凤轩好手段,不知不觉便端了这什么月神殿不说,还将宫鹤烯骗得团团转。

  只是,凤轩眼下是无甚危险,她却不知该如何了。原本不过是敷衍和欺骗,可如今她真的管不住她的心,竟会替他担忧考虑,为他打算谋划。

  想起凤轩半日前说的那一句“明天”,她心中便没来由地一阵不知所措。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到底说是一码事,做又是一码事。她心里百转千回,有无数的想法和念头闪过,可最后她却依旧拿不定主意。

  她其实只是在逞强,她一直都是软弱的,逃避着。

  轻叹一声,白诗缨随手从一旁的小瓷碟中捻了一小块绿豆糕放入口中,淡淡的香甜味道便随着牙齿碾碎绿豆糕的表皮后缓缓地溢满口腔。

  “公子。”忽地,身边的揽月出声唤道。

  白诗缨微微诧异,侧眸,墨玉眸子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疑问。

  揽月却弯了弯唇角,勾出一个淡雅的笑容来:“公子,其实我想,公子是最有资格得到幸福的那个人。”

  自青莲园事件之后,揽月便几乎再未笑过。白诗缨曾以为她是又想起了曾经在吟莲教的日子,便也未曾过问。可如今,此刻,揽月唇角那个淡雅的笑容在她眼里竟有了那么一丝出尘的味道,那般温婉美丽。

  “你在说什么?”白诗缨蹙眉。

  揽月却依旧弯着唇角,就连眉梢眼角都溢满了温柔的笑意,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丝温暖:“公子以前曾说,我并非生来冷然,而是习惯了隐忍和等待。还曾说,若是哪一日我不想等了,便自行离去。”

  “本宫确曾说过。”白诗缨眸光微沉,面上笑意依旧如烙印般浅淡,但揽月却知晓她的声音里已然带了一分寒凉。

  揽月微笑:“公子,其实在那个时候,公子将手伸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便已经下定决心公子顾及不到的背后,由我来守护。”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无法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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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倾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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