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奴婢也只是听乾元殿的小德子说的,奴婢也、也不清楚。”浣纱被她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交代了消息来源,便垂下了脑袋去。
夏晓雨皱了皱纤眉,咬了咬唇,随即又转身去屋中床榻边坐下,一脸比之方才更甚的纠结表情。浣纱琢磨了半日,对尹雨公主和御前闲人白大人之间的事情也稍有耳闻,便小心翼翼道:“若、若是公主挂心白大人,奴婢就再去向小德子打听打听?”
“那好,你让小德子去问问我皇兄,哦,别说是我问的!”夏晓雨忙惊喜地抬起头道。浣纱得了命令,便福了福身应了喏,转身就要走,夏晓雨却又忽然喊道:“哎算了算了,浣纱你别去了!”
“公主殿下?”浣纱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
“你别去问了。”夏晓雨摆了摆手,又吩咐道,“本公主要睡一会儿,你帮我守着门就好了。”
“是,公主殿下。”浣纱虽然不明白公主怎么又改了主意,但主子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主子的心思是不可擅自揣测的,故而她便垂首领命,出去守门了。
夏晓雨看着浣纱的身形消失在门外,这才倒回床榻上,一脸的忧郁缨儿不可能出事,否则孤月早该收到消息回去了,既然孤月还在她周围晃荡,那缨儿肯定没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凤轩,她不会有事的。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才不会有事呢。可是……
眼前又浮现出在苍冥雨缨宫中发生的一幕幕情景,夏晓雨无端地又开始郁闷纠结。偏偏宫鹤烯在前日庙会上说的话又一遍一遍地回荡,搅得她整个人都快要变成精神病了!
“唉……”
“唉!”
“唉!”
……
孤月蹲在珍雨宫寝殿窗外的一棵树上,一头黑线地看着夏晓雨坐起,躺下,坐起,躺下,坐起……每坐起或躺下一次,她就狠狠地叹息一声,而且一声比一声叹息的声音大,时间长。这样来回看着她这样纠结了十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了,甫要现身,却眼尖地发现夏晓雨刚刚坐起的身子“噗通”一声又栽回了床褥里,却没有叹息。
等了片刻,孤月心中渐渐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忙飞身入了殿内,却发现夏晓雨果真又昏迷了。无奈地长叹一声,孤月伸手扯了锦被将夏晓雨盖好,又掖了掖被角,这才飞身回了窗外的那棵树上,托着腮凝思起来。
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头,将手指放入唇中轻吹了一声口哨,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小纸条卷好,系在刚落在他身侧的小白鸽腿上,而后双手一松,那小白鸽便振翅飞去。
“茵茵,桃桃,加油啊……”孤月望着信鸽飞走的天空,低低地喃喃。
乌郦关,城内,有间客栈。
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座里,一张圆桌边围坐了三个人。唐峥望着眼前的两人,片刻后终道:“白宫主,凤公子。”
一袭玄衫的俊逸男子闻言抬眸觑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十分温和:“唐家主有话不妨直言。”
唐峥见他如此应对,便又转眸去看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却发现对方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窗外的街道,似是半点也没将心思搁在他之前的话题上。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唐峥道:“只要二位能助我保得唐家无恙,我便将血蛊的解药方子双手奉上。”
听闻“血蛊”二字,那一袭白衣身形一顿,随即倏地将望着窗外的眸光转向他,冷戾杀伐之气一时之间充斥了整间雅座。那一双摄人心魄的墨玉眸子里有光点浮浮沉沉,片刻后,清冽却又微微低沉的声音响起:“唐家主此话当真?”
唐峥心里浮着巨大的惊疑不定,然目前唐家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满门抄斩,他断不愿唐家百年基业毁于他手,尽管这祸并非他闯下,可他既为家主,便有保护家人的责任,义不容辞。长叹一声,唐峥抿了抿唇,道:“我唐家,曾是南疆唐门本宗的一支。”
南疆,地处隐雾国与忘炎国之南,面积虽不大,却是蛊术大宗所在。而唐门,便是南疆最大的毒蛊世家。唐峥此刻的这一消息,倒是让凤白二人都怔了片刻。唐家与唐门有些渊源,他们是知晓的,然却不曾想,竟然曾是本宗?!
唐峥见二人神色微沉,便知此事多半是成了,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自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来,语气里有一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这锦帕上记载着血蛊的炼制之法和解蛊之术,共三种,是这世间仅存的唐门遗珍。今日我将它奉于白宫主,只希望白宫主可保唐家无虞。”
凤轩轻笑一声,却是伸手代白诗缨接过了那一方锦帕:“风锦席是个明君,若非你们做得太过,他也绝不会动杀心,顶多抄了家财之后将你们发配边疆而已。何况你们也有十数年的交情了。”
唐峥苦笑一声,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何尝不知呢?若放在以前,我自然相信他不会对我痛下杀手,然此一次我也知道,大哥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只求他莫要在我出来这一段日子对唐家下杀手便足够了。其他的,实在是……”
“本宫允你。”唐峥话未说完,便听一道清冽声线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惊喜地抬眸,却见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神情清冷望着他道,“本宫为你争取三年时间,而这三年期间能否消除他的杀机,便看你自己了。”
唐峥面上一喜,甫要开口道谢,便又听那白衣公子道:“只是,唐穹自己能不能留得小命,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唐穹,即唐峥的大哥,唐家庶出的长子。此一次战事大起,唐家作为皇商,圣上下令唐家献粮献银,唐穹竟趁唐峥去东封城调米时擅自做主将发霉的陈米与好米混在一起,以次充好上缴国库。这批米粮原本是要作为军粮送往前线的,可想而知若是前线将士吃了这样的军粮闹肚子的话,还如何去打仗?所幸监察军粮的户部隶司李大人长了个心眼儿,多检查了一遍,这才查出来,没有酿成悲剧。再加上,唐穹设计派人劫了原本要献给国库的三十万两白银……后来东窗事发,圣上震怒,将调米归来的唐峥和唐穹抓捕下狱,判秋后问斩。好在沈寒绫想起曾有过交情的十三公主,便进宫去想要求情。结果正巧遇到了御医林夕和欧阳家的少主,二人一合计便给她出了主意,联合沈老丞相一起进宫找到了太上皇尚明帝,说清事情来龙去脉,这才暂且将这件事压下。唐峥出狱后不敢怠慢,无偿奉出五十万石的优质大米和五十万两白银,这才暂且将那些围在唐府周围的银厉甲卫兵请走……
唐峥也知晓只怕自家大哥是逃不过此次大劫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心术不正,一心想要抹黑他好争夺家主之位,他若是……也是自食其果。想到这里,唐峥只得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拱手为礼道:“白宫主肯援手,唐峥在此谢过了。”
白诗缨瞥了他一眼,又道:“若得空,便让令夫人多多进宫,陪一陪落……明珠帝姬。”那声线依旧清冽如泉,含着一丝清冷的淡漠味道,却不知为何唐峥听出了一丝温柔与宠溺。他下意识地抬眸去看那白衣公子,却只看见后者面上一派清冷淡漠,好似那温柔与宠溺,都只是他的错觉。
下意识地点点头,唐峥心中无奈感叹如今他可与绫儿成为夫妻,甚至绫儿已然身怀六甲,这若是放在以前,断断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自那一次绫儿巧遇十三公主与这白公子后,他们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份大恩尚未相报,他此次又来找人家帮忙,唉……只是时过境迁,当年那般情深意切的两人如今却变得如今模样,他一个路人,也唯有叹息一声而已,什么忙也帮不上。
白诗缨自凤轩那里拿了那一方锦帕来,才发现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大篇幅的文字,她蹙了蹙眉浏览起来,片刻后却怔住了。对面的唐峥也看到了她的神色,不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血蛊阴毒,就连解蛊的三个法子,也都是以命换命的做法。白宫主,我不知是谁中了血蛊,但是这实在是逆天之行,若是能不做,便尽量不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凤轩便抬起一只手对着他摆了摆,而后转眸看向身边的白诗缨,夜空一般苍远深邃的眸光落在那一袭白衣身上,却是浮着满满的疼惜。
血蛊,此蛊为南疆唐门秘传之蛊,至如今,南疆会种此蛊的人也已不逾五人。中此蛊者,初时精神恍惚,而后便会时不时突然昏迷,此为第一阶段;待进入第二阶段,蛊虫苏醒,以中蛊者精血为食,中蛊者便会愈发嗜睡,神智恍惚;第三阶段,蛊虫侵入中蛊者心脏与大脑,下蛊者便可在千里之外操纵中蛊者,宛若傀儡。若下蛊者死,蛊虫便会发狂,加速吸食中蛊者的精血,蚕食中蛊者的生命,导致早桃。
血蛊解法一,中蛊者须每日生食人心一颗,饮人血三碗,持续七年。唯此方可满足蛊虫,待七年后蛊虫自然死亡,中蛊者便无生命危险。血蛊解法二,换血之法,须寻一人与中蛊者血液相溶,而后以特制玄火琉璃管将二人心脉相连,持续三日方可尽数换血。此法危险,且只能延迟血蛊发作时间七年。血蛊解法三,寻无惧千毒百蛊的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剜心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