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的宝蓝色轿车，在今天停在事务所对面的停车位上。
何子衿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时间：20：30。
见她走出来，车门打开，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含笑的看着她。
那一瞬间，何子衿的脑海中闪过‘君子如玉’四个字。
大约古时候的浊世佳公子，就是沈牧尧这样的。
良好的家世，让他的身上永远带着和普通人迥然不同的气质。
看似清雅温和，实则疏离冷漠。
看着女人缓缓走来，沈牧尧克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加深。
“今天怎么有空。”她说。
沈牧尧不疾不徐说：“听说你最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特来表示一下关心。”
“沈总这听说的事情可真多。”
沈牧尧就差直接说他派人盯着她了。何子衿心里有气，脸上却是一片盈盈笑意。
她在生气。
意识到何子衿的情绪后，沈牧尧拉开车门，轻轻推了推她。
“吃饭。”
“……”每次都感觉和这个人交流好困难。想到这儿，何子衿干脆迈入副驾驶室，打算一路上不闻不问。
沈牧尧不是笨蛋，当然清楚她为什么会生气。本来派人监视她的行为已经很出格，偏偏他还从不隐藏自己的目的。想必她现在心中气得不得了，只能用笑容来掩饰。
他的嘴角不知为何勾起，只觉得她这样生闷气的模样更加让人心动。
鲜活的，不可思议的她。
“去吃全虾宴？”
沈牧尧说的正是之前他们去过的那家四合院菜馆。他们原本是没有全虾宴的，因为沈牧尧点明，于是厨师真的会煮哦。
何子衿默默把吐槽吞了下去，闷声道：“我又不是饭桶。”
她可没忘记之前在餐桌上，他那句不够还有的话。饭菜是很香甜，但被一个男人点出来，尤其还是正在追求你的男人，不能台丢脸。
这句话一出来，沈牧尧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太瘦了，该多吃一些。”
何子衿冷哼：“我怕胆固醇太高，死的早。”
“子衿。”他不赞同的皱眉：“我只是希望你能健康一些。”
沈牧尧这句话出来，何子衿就意识到她在耍小脾气。
这么大的人了，还耍小性子。将胸口的浊气吐出来，她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只是开个小玩笑。”
沈牧尧看着身边的女人，她正将视线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对他的反应毫无兴趣。
生理期吗？
沈牧尧在心中暗暗琢磨‘军师’给他的建议，小心翼翼问：“那你想吃什么，咱们去吃啊？”话说完，他顿了下，又说：“我以为，你很喜欢那家店的。”
他这样说，更显她无理取闹。
何子衿心中微叹，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句话：你也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仗着他喜欢自己，就可以随便发火？
何子衿，你什么时候成为这样一个卑鄙的女人了。
“没有，只是太累了。”她转过头来，羽睫微垂。“事务所内的事很多。”
沈牧尧心知她故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对她的工作，还是心疼。
“你胃不好，要注意吃饭。不要总叫那些杂七杂八的食物吃，喝些汤水，养胃。”
太像奶奶了。何子衿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她从不会拒绝善意的关心，哪怕那个人是沈牧尧。
“我会注意的。”她颔首，眸光亮亮的。
沈牧尧惊讶她的反应。习惯管理自己的表情，沈牧尧并没有让惊讶流于脸上，心中已然波澜起伏。
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的样子，像做梦一样。
九点刚过一刻，沈牧尧的车抵达了菜馆门前。
停车场上，已经有多辆车停靠着。
何子衿看了眼，多数都是千金难买的豪车。出入这家菜馆的，一直都不是普通人。
等进了院子，才知道今天这里为什么这么热闹。
“拍卖会？”之前陪沈牧尧去过一次，她以为都会选在比较大一点的会场。
沈牧尧迈出的脚步停下，看着她说：“私人的小型拍卖会。”
何子衿“哦”了声，摇头：“果然是有钱人才玩的。”
“你仇富？”他笑问。
“也不是。”她说：“就是觉得，太闲。”
在普通人为了生活打拼的时候，这些人却大肆挥霍着金钱，享受着人生，难免会让人心里有些不平和羡慕。出身是无法选择的，要是一味的妒忌，倒不如认真努力工作，给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牧尧的答案，他竟然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很努力的赚钱，不想让别人说：嘿，他就是沈牧尧，那个靠着他父亲才能有这种生活的沈牧尧。”
他回答的太认真，竟让何子衿有些分辨不出来他是玩笑，还是真心。
睫毛一凉。
何子衿伸出手，惊呼：“下雪了！”
四月中旬飘雪，对京城来说，并不罕见。
天空黑暗，只有零星几点性子。
城市的污染日渐严重，观星也成了奢侈的享受。
沈牧尧拉着她的手臂，“走吧，外面要冷了。”
“沈少。”一个陌生的男人笑着追了上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前面组织了一场拍卖会，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他说完，好像才看到何子衿一样，用好奇又惊讶的目光看着她。“这位是？”
沈牧尧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说：“下次再看。今日与人有约。”
男人呵呵一笑，暧昧道：“佳人有约，我懂。”
何子衿皱眉，对男人的态度很是不喜欢。
沈牧尧说：“你懂，你又懂什么？”
男人脸上的笑直接僵住，让他故意讨好的表情显得滑稽又可笑。
雪花片片，有的还没落到地面上，就已经融化成水珠。
海藻般的长发上凝结了一粒粒的水珠，似晶莹剔透的钻石。
沈牧尧伸出手去，刚刚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
“走吧。”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松了她的手臂，坐在前面。
“这不是沈总嘛！”
有人说。
哗啦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一群人，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空荡荡的小院，瞬间成了交际的场合。
女人们都穿着礼服，漂亮却略显单薄。
偏偏一个个都没有露出畏冷的表情，一个个如行走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自在舒适。
气氛瞬间就热闹了。
何子衿垂下眼睫，瓷白的脸毫无表情。
沈牧尧握了握拳头，后悔选在今天，选在这个地方。子衿不喜欢热闹，何况是面对一群根本就不认识，却抱着打探心思的陌生人。
他看了看周围，说：“你们玩你们的，我还有事。”
“沈总一来就要走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娇声，巧笑倩兮着，有着江南的软侬。
“是啊，怎么一来就走呢。聚在一起，也热闹哩。”
先前走来的陌生男人连忙后退几步，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沈牧尧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要真的被他的表象迷惑，可是会吃大亏的。
果然，沈牧尧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他连眼皮都没有抬，音调冷到了极致：“你们又是谁，竟以为我真的要和你们一起玩？”
他在那个‘玩’字上故意加了重音，让人立即就分辨出来，他在生气，他在不悦。
先前说话的两个女人，此刻已经面色发白，双腿打颤。
沈牧尧没看过来就叫人这么害怕了。倘若他抬起双眼，看向她们，魂都要飞了。
“哈哈，这天气不错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错过了可不好。”
有人说着这话，顺势铺了台阶。
众人纷纷议论起拍卖会来，慢慢散去，仿佛刚才围在这里，只是她的错觉。
何子衿眨了眨眼，脸上一暖。
男人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笑道：“都不觉得冷吗？瞧，脸上都出水了。”
雪片接触到温热的肌肤立即融化，何子衿脸上的脸上像是喷了保湿喷雾一样。
她随意抹了两下，动作粗鲁。
沈牧尧眉心微皱，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轻的擦。
他的动作太温柔，太细致，何子衿的耳垂不由自主就红了。
院子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倒不用担心那些人的目光了。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这里有拍卖会。”
何子衿摇头：“没关系。”
有拍卖会又怎么了，他也不会料到这些人会来到院子里围着他们说个不停。
“不是说吃饭吗？”她说：“这么晚了，吃的应该是夜宵了。”
在事务所一直忙到很晚，何子衿只喝了一杯奶茶充饥。到现在，胃已经饿得发痛。
沈牧尧早就订好了包厢，推开门暖意融融。
京城春夜的寒凉，在这一刻被驱散。
何子衿松了松脖子上的丝巾，将外套搭在椅背上。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先喝汤。”
这家店的汤水煮的好极了，不仅美味，且没有任何油腻感。
何子衿不由问：“煮这样一锅好汤，肯定很费功夫。”
“鸡汤要煮十二小时，再将老母鸡剔出。加入松茸继续炖煮三个小时，之后放入鸡蓉，去掉汤中的油花和杂质。之后，就是一碗清鸡汤。”
何子衿看着面前小盅内的鸡汤，忽然感觉无从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