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这天，何子衿醒的格外的早。
住院的这一个多月，对何子衿来说既漫长又煎熬，漫长在她一直都极度讨厌医院这种地方，随处充斥的消毒水味极为难闻，煎熬在她怕稍不留神就能看见死亡，在医院看见死亡的病人太常见了。
慕一廷起的稍晚一些，他醒来时看见何子衿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站在窗台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的身形偏消瘦，有种让人保护的欲望。
“子衿，怎么起这么早？”慕一廷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来到何子衿身旁，他想看看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能让子衿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何子衿未动，眼神淡淡的，“你说医院是不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这里每天要收下多少不愿离开人世的灵魂？”
慕一廷皱眉，怎么会一大早想到这个问题？
“换个角度想，医院或许是一个好地方，没有医院，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救死扶伤？人有生老病死，即便不愿意离开人世，到了该离开的那一天也该离开。”慕一廷的语气有些沉重，生老病死这个话题没有人愿意轻易去评价。
“子衿，是做噩梦了吗？怎么会思考这个问题？”
何子衿摇摇头，垂了垂眸，“没有，住了这么久的医院，突发感想罢了，医院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别把医院想的太可怕，要是真可怕，每年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想考医学院的学生。”
何子衿轻笑，眼睛似有些水汽，“你去洗漱吧，办完手续我们就该走了。”
“好。”慕一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希望她不要想太多。
何子衿闭了闭眼睛不让眼眶中泪水话落，她只是突然间想起了父亲和母亲临走时的场景。
他们躺在病床上，四面苍白的墙壁，冰冷的机器，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是不愿意离开人世的，可也抵挡不住命中主动的生老病死。
因为亲眼见证死亡，所以她才会对医院产生恐惧，真的无法想象那些医生是如何平静的对待死亡，还是看多了就麻木了？
她向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这漫长而煎熬的住院时间有慕一廷的陪伴，否则她一个人不好度过。
她是个孤独的人，却也讨厌煎熬的日子。
她对慕一廷心存感激，还有另外一种别样的情愫。
慕一廷洗漱完毕出来时，何子衿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我帮你吧！”
何子衿并不拒绝，“好，你帮我把这些书装到袋子里。”
两人收拾完后，慕一廷去办理出院手续，何子衿在病房内等待。
砰砰砰，病房的门响了，何子衿转头去看。
“姐。”何子宁沉声叫道。
“子宁，你怎么来了？”何子衿诧异，她不许任何人告诉子宁她住院的事情。
何子宁向她走来，脚步沉重，“姐，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怕我给你添乱吗？”
何子衿拉起他的手，对他笑了笑，“不是这样的，我就是胃不好动了一个小手术而已，阑尾炎手术很常见的。”
何子宁紧抓着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眼神中又有几分蕴怒。
“都动刀子了，还是小事吗？姐，你能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撑着，能不能告诉我，我不是孩子了，我可以照顾你，你这样不让我知道，我会担心你。”
何子衿一愣，她没有想到子宁会这么激动，一直在责怪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看着子宁，脸上的笑容加重了几分，子宁这样关心她她就满意了。
“子宁，抱歉，是我想的不周到，我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才不告诉你，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一点事都没有。”
“都住了半个多月的院能没好吗？”何子宁抿嘴不悦，算了，他就是想告诉姐姐有事一定要告诉他，没想责怪她。
“姐，你真的好了吗？”他还是不太放心。
“当然好了，不好能出院吗？对不对？”何子衿捏捏他的脸惹他笑，“都多大的人了，不许哭。”
何子宁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何子衿温柔的擦拭掉他脸上的泪水，警告他，“男子汉不许哭鼻子。”
何子宁破涕而笑，“知道了，你答应我以后你有事再也不会瞒着我，我要你发誓。”
何子衿摇摇头，真拿他没办法，“好，我发誓，绝对不骗你。”
见她答应，何子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住院的？”她告诉慕一廷不要乱说话了。
“今天是周六，放假。”
“对啊，你不是说这周不回来的吗？”
“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上周刷的鞋忘带了，昨天下午回家时我看见许铮姐姐在我们家收拾，一问才知道你骗了我半个多月。”何子宁一想起这半个月姐姐在医院受苦，心里就难受。
何子衿耸耸肩，自己算错了一步，“原来是这样，家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收拾干净了，姐姐放心回家住吧！”何子宁眉开眼笑的搂住她，“姐，我怎么没看见慕大哥啊？”
“去办出院手续了。”
“我听许铮姐姐说慕大哥从你住院的那天就在陪你了，你肯定是感动的，那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生些什么？感情有没有进步？”
“你小子想的真多，许铮还跟你说其他的了吗？”何子衿把他推搡开。
“说了，说你们两人感情发展的非常稳固，我想知道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何子宁不怀好意的问道，心里无数个疑问。
何子衿心安些许，还好许铮没有乱说话，否则非让她加一个月的班。
“姐姐姐……”
“别喊了，我听的见。”何子衿白了他一眼，这个话题她不想谈。
“那不问你和慕大哥的发展关系，那鉴于慕大哥辛辛苦苦，衣不解带，连部队都不要了，辛辛苦苦陪你的这半个多月，老姐你也要意思意思，感谢人家啊？”
何子衿一愣，她好像忘记这个了，子宁一说她才想起来，慕一廷对她的照顾她真的要诚心诚意的感谢，可不是子宁嘴里的意思意思。
她揉了揉额角，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偏要人提醒她才想到，这半个月以来她都习惯慕一廷的悉心照料，果然女人不能侍宠而娇，这是她对自己为什么忘记慕一廷对她的照顾的结论了。
恃宠而骄这个词竟然也能用到自己身上，呵！
见她不回答，何子宁靠过来，“老姐，你在想什么？”
何子衿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我心里有数，还有，我是病号，别惹我生气。”
听见生病这个字眼，何子宁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他得哄着姐姐。
“姐，我给你揉揉肩，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真跟你一般见识，我早就被气死了。”何子衿斜睨了他一眼，她很疼子宁，唯一真正生气的也就是他跟舒晚晴私奔那一次。
一想起舒晚晴，她差点忘了问，她看了眼子宁，在这问也不好回家再说。
门外，慕一廷站了良久没有进去。
他回来时，何子宁正在责问何子宁，他想给他们姐弟一点空间，让他们说说话，到后来他听到子宁问子衿他的事情，他更是停住了脚步不想进去。
他比子宁更想知道子衿对他的看法，然而，后面也没有听到所以然。
子衿这次真的被他感动了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却无法开口。
一开口，子衿怕是以为自己照顾她只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两姐弟的气氛缓和之后，慕一廷才进去，假装他才刚回来。
他露出差异的表情，“子宁，你怎么来了？”
子宁看他进来了，心里欢喜，“慕大哥，终于看到你了，谢谢你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姐，我替我姐谢谢你。”
说着，子宁鞠了一躬。
何子衿扶额，自己冰雪聪明怎么会有这么个见风使舵的弟弟，子宁看到慕一廷比看见她还要亲切。
慕一廷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应该的，你这来的很突然啊？”
“许铮姐姐告诉我的，不然我还被我姐蒙在鼓里，哎，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让人不放心的姐姐呢？”何子宁摊摊手，故作悲伤。
“何子宁，再说一句，今晚你给我睡大马路。”何子衿说的咬牙切齿，她怀疑她和子宁八字不合，改天去好好算算。
慕一廷笑了两声，平时见子衿遇事沉着冷静，一遇上何子宁的事，十件有九件会发火。
“住院手续办完了，拿好东西我们可以走了。”慕一廷说道。
“都收拾完了。”何子衿四周打量了下，没有落下东西。
终于走了，她永远都不想再回来了。
“来，姐姐，把东西都给我，我来拿着，你不要累着。”何子宁讨好似的伸手去拿床上的袋子。
“好啊，我也是这个意思。”何子衿毫不客气的全部塞给子宁，“瞧你这一米八八的个头也不是白长的。”
“那是当然。”何子宁得意，“姐，我下去等你和慕大哥。”
他一人拎着全部袋子下楼去，给姐姐和慕大哥制造二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