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众人当中,除了小乌兰不太有些懵懂之外,其他人都相当惊异和好奇。我和小六子是在没想到那位最早发动种植户们嫁接文玩核桃的大老板身份如此显赫,好奇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杨警官则似乎是惊异于曹老书记的所作所为之前自己竟全然不知,十分想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曹老书记微微一笑:“杨局长你不要瞎猜啦,老头子我只不过是隐身幕后,稍微推动了一下文玩核桃的市场行情而已。至于帝都来的两位先生,你们的疑问我也可以解答。”
老书记起身,双手背后缓缓踱到窗边,面对这黑沉沉的夜幕感慨道:“我们涞水是远近闻名的核桃种植大县,产量在全省都排的上号,偏偏产值极低,县里既无配套的深加工产业,也无完善的物流分销渠道。为此,我可是没少发愁,想了许多办法但成果都十分有限。后来有一次我到帝都开会学习,恰好邻座的一位帝都官员是个文玩核桃迷,我看着好奇就跟他攀谈起来。这位仁兄把文玩核桃里的道道原原本本给我讲了一遍,我当时就想,食用核桃的品种都可以嫁接,文玩核桃是不是也能通过嫁接来快速扩大产量呢?
“等回到县里我立刻开始试验,结果嫁接的核桃树上果然当年就结出了品相相当出彩的核桃。于是我便自掏腰包,托人从山里找来了文玩核桃的码子,假借商人的身份将其推介给了县里的种植户,并拜托媒体的朋友帮着做了几期节目进行宣传,想不到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这才过了不到3年,文玩核桃就已经在整个帝都的圈子里火上了天,而我们县种植户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老书记说到这里,笑得像只偷鸡成功的老狐狸,一点上位者的样子都没有,却让我更加由衷地佩服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全心全意为农民生计操心的好干部!
小六子忽然问道:“曹老书记,我记得听种植户们说,最早的那位大老板可是高价将前两年下树的核桃都收走了,那这些核桃现在还在不在您手上?如果在的话,能卖给我们吗?”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娃娃,心思倒是活泛!不过不好意思,都没了!老人家我自己垫钱收的核桃,等到第三年开始有真正的商贩们来我们县收核桃的时候,我自然也就赶紧将手里的存货给处理掉啦!”
听了老人讲述的故事,再后面的事情我便能够大概勾勒出来了。到第三年的时候,受各种媒体报道的影响,开始有商贩从帝都赶到涞水收购文玩核桃,而有了前两年挣到真金白银的经验,虽然最初的那位“大老板”突然消失了,种植户们依然还是信心满满的将文玩核桃的种植继续了下去。就这样,需求和供给犹如干柴烈火般相遇,就烧成了现在这场几乎变为全民热潮的大火!
想到曹老书记这一言而乱江湖的功力,我不禁有些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曹老,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即便您的目的是让种植户们脱贫致富,那为什么要劳心费力的来帮我们呢?我们的计划您应该清楚的,垄断文玩核桃从下树到零售之间最为重要的收购和成品供给环节,您就不怕我们垄断市场后会肆意压低从种植户们手中收核桃的价格吗?”
“太叔先生,您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我没看错人!” 曹老书记悠悠然感慨道,“其实你仔细想想看,市场上没有垄断者,而是由众多商家百家争鸣,这真的是最好情况吗?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若是垄断者不出现,供不应求的时候自然会极大推高收购价格,但市场上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各自为政的资本便很容易搞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来。总而言之,还是有一个对整体市场进行统一把控和运营的主体才能维持住产业的长久健康发展。所以我其实一直再等着一个能够垄断市场的中间商出现,若是没有,我才真的会着急呢!”
说到这里,老爷子略显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至于你所说的压低对种植户的收购价格,任谁垄断肯定都会有一些的,不过我相信太叔先生不是那种短视之人,只要想长长久久的从中获利, 总不至于竭泽而渔吧?所以,与其让您那位完全没有底线的竞争对手完整垄断,我还是更希望能由您这样的讲究人来把握市场!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是市场经济了,商场上的事情我们可没法插手太多,还得看你自己努力了。呵呵,太叔先生,不知道您能不能满足老朽这个心愿呢?”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位曹老书记一大把年纪了才做到现在的位置上,再向上一步估计不大可能了,但人家这胆识魄力和眼光,真不愧是主管一方多年修炼出的水准,令我拜服不已。
我上前两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老爷子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既然有您护着,现在对方掀翻牌桌的手段就用不出来了,单纯商战的话,我有绝对的信心战而胜之!”
夏天的夜很短,我们在曹老书记的办公室里聊天这会儿,天色便已经开始由深黑一片变的灰蒙蒙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我看着曹老书记呵呵笑了笑:“老先生,天亮了,我们也该跟您辞行,去赢下这一仗了!您老可一定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能把身体累坏了,涞水的广大群众还等着您带领大家一块儿发家致富奔小康呐!”
老人家也笑了:“这回就不休息啦,难得今天心情好,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就再多坚持一下!”他说完,低下头将手边的文件抽出一份开始阅读,“去吧,我想咱们以后肯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到时候,老头子请你们喝酒!”
我望着那个在熹微晨光中俯首工作的剪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小六子和乌兰,安静离开了老人的办公室。
楼下的政府办公楼大院里,我的SUV安静停在那里。杨警官,不,应该说是杨局长笑道:“我觉得你们可能会赶时间,便让局里的同事帮着把车给你们开过来了。喏,钥匙给你,记得别辜负了曹老书记的好意啊!”
我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等完事儿以后,我请你喝酒啊!”
我们前两天到当地银行预约要支取9000万现金用来支付给种植户们的货款,柜员妹子当时就给惊着了,结结巴巴地回复说需要几天时间进行筹措,这笔钱今天刚好可以取出来了。现在想来,幸亏我们没有直接拿到现金,要不然进局子这出事情一闹,丢个几百万都算少的了!不过鉴于9000万现金的总重量已经超过了1吨,摞在一起太占地方,所以我估计这笔钱恐怕得拉个四五车才能装完。
开车离开政府大院,我们首先到银行取了2000万现金,将后备箱和后排座椅脚底下和小乌兰旁边的座位都堆得满满的,接着便一路直奔那条种植户最为集中的山边公路。距离核桃下树的时间还有两天,公路两旁边依然是车满为患,自然都是前来收购核桃的批发商们的座驾。虽然现在我和沧城那位争夺垄断地位极大推高了核桃的收购价格,这些商贩已经没有机会收到太多核桃了,但大部分人依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等待着一切落下帷幕。我觉得大多数人恐怕都是想留在这里看一看,今年文玩核桃的价格究竟会达到一种怎样的疯狂。
在众多豪车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位沧城老板的座驾。前些日子我们之间一直在交锋,对于对方这辆壕气十足的大悍马我们也都比较熟悉了。此时此刻,悍马车便无比显眼地停在我们几次来过的赵大叔家门口!
我和小六子对视一眼,回头冲小乌兰喊了声“在车上等着!”接着便一左一右跃出车外,大步流星走向赵大叔家的院门。
院门虚掩着,我们离着还有四五米的时候,便听到了院里传出的嚣张嗓音:“我说赵老头子,你也太死心眼了点吧?!都跟你说过好几遍了,那个姓太叔的小子犯了事儿,进去啦,我亲眼所见!你这核桃今天要是不摘给我呀,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出这么高的价喽!”
我抬手示意小六子止步,想要听一听里面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只听赵大叔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嘟囔道:“老板,您说那位太叔老板犯事儿进去了,我信;您现在给的价格比之前跟我说的低了快两成,我也认了!可是,这千把颗核桃估计得等到明天甚至是后天摘才能达到最好的品相,今天就摘,那不是糟践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