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临。
永久冻土地带的夜晚温度极低，更何况距离我们几百米之外便是一座底部连接冻土，一年四季冰冷无比的冰湖。所幸白天紧急搭建的营地已经大体竣工，在木头房子里升起火炉，再裹上厚厚的棉袄，还算能够忍受。
我原本正缩在床上准备睡觉，忽然听见屋外传来洛家成和守卫的对话声，两人边说话边向营地边缘地带走去。我于是爬起身来，摇了摇牙，开门冲入屋外严寒的夜色。
无人的荒原上黑漆漆的，除了营地的灯光之外便一点光亮都没有了。透过树梢的间隙，可以看到几颗苍白无力的星星点缀在夜空中，似乎畏惧夜晚的严寒一般。
我朝着营地边缘的方向走了十来米，便看见洛家成站在营地边缘的栅栏旁，头上戴着个夜视仪一样的东西，目光在栅栏外的山野间来回逡巡。
我走到他身边：“在看什么，有野兽么？”
洛家成挥挥手，守卫立刻递了另一个夜视仪似的东西给我。我将这个类似潜水护目镜的东西套在脸上，整个世界立刻呈现出灰白色线条组成的图案。我放眼望向四周的荒原，只见距离营地50多米处的灌木丛中，两团橘红色的人形轮廓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这是……热成像仪？！”我惊疑道。
洛家成点点头：“没错，有了这玩意儿，不论白天晚上，靠近营地的人和野兽便都无所遁形了。你看，这不是就发现了两只小老鼠么！”
我点点头：“的确是好东西，这两人显然是对方派来监视我们营地的，要没有热成像仪咱根本发现不了。也不知道咱们派到对面去的斥候怎么样了。”
“同样被发现了。”身后忽然传来司徒东篱的声音，我回头看见她整个人包裹地像棕熊一般走到我们身旁，“两个小时前我就派手下的人带着夜视仪和热成像仪出发前去监视对面的营地，然后几乎是刚到那边就被人察觉了——对方的装备同样非常精良。”
洛家成沉吟：“其实对方要是没有派人监视我们，我或许还会相信他们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来搞科学研究的。但现在已经可以坐实了，他们也是来找宝藏的。这下有些难办啊，双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想要撇开对方的视线搜索宝藏几乎不可能。”
这时大概是因为听到了动静，李宝贵也走了过来，沉声道：“说起来，我一直非常好奇，他们又没有地图，到底是怎么得知宝藏位置的呢？”
我想了想说道：“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的潜水员上浮之前需要放浮标来告知快艇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他们的搜索范围应该很大。说不定开始时是真的有人在附近搞科研，然后发现了宝藏的蛛丝马迹，所以他们便在湖底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李宝贵点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藏宝图的注释上最后两句提到‘见洛神出水，寇沉宝处’，听起来很像是宝藏在湖底的意思。”
司徒东篱耸耸肩：“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脚步要加快一点了。如果宝藏真的再湖底，不管在什么位置，拉网式搜索也早晚是能够找到的！”
“明天直升机会来一趟，带潜水员和全套最先进的潜水设备过来，比拉网式搜索的话，我相信对方一定比不过配备了水下机器人和水下助推器的我们！”洛家成表态。
李宝贵想了想说道：“这方面我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多从宝图上的注释下文章吧。注释里提到‘日出东方’，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指一个只有清晨日出时才能见到的自然现象，明天一早我就出去查看！”
于是几人当下定好了后续活动计划，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兵分两路，由洛家成和我跟着潜水员们在湖中进行拉网式搜索，司徒东篱则陪着李宝贵在冰湖四周翻山越林，试图寻找与宝图上的注释相吻合的地理特征。
对方没有再来试图诓骗我们退去，只是每天遥遥地在远处监视。同样的，对方的行动也时刻处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我们很快发现之前的猜测没错，凯特等人的确是漫无目的地在整个湖底范围内漫无目的地进行搜索。为此我们立刻做出应对，让李宝贵等人尽量伪装成在附近勘察地形和狩猎的队伍，避免暴露我们手握更多信息的事实。
洛家成的直升机同样运来一艘快艇，每天早晨我们都会坐着这艘快艇在湖上游弋，看着两名潜水员一点点搜索湖底区域。这座湖的平均深度大约30米，湖底的淤泥层也不算厚，对于专业的潜水员来说探测起来没有丝毫难度。由于湖水冰冷刺骨，潜水员们都配备着可以保温的干式潜水服，在水下推进器的帮助下，我们估计两三个礼拜就能完成对整个湖底的探索。
然而这个时候我却愈发担心起来。不知道凯特的团队到此多久了，就算他们的潜水员没配备水下推进器，要搜索完整个湖底一个多月时间也应该能够完成了。但他们似乎一直都没有找到宝藏，是否说明这宝藏的位置其实是非常隐蔽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双方的潜水员卯足了劲儿地跟对手赛跑，宝藏的下落却依然成谜。这一天，天空当中忽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入冬前的第一场雪居然比平时早来了一个多月！
当晚收工回到营地后，洛家成一脸凝重地将我们召集到一起：“一个坏消息，今年的西伯利亚受到冷空气提前南下影响，估计再有一个礼拜便会温度急剧下降，湖水和冻土冰原也会提前封冻。到时候，咱们不论是潜水还是挖土恐怕都没法进行了，就连营地的食物和燃料供给都没法保证。”
“所以，咱们最晚什么时候撤退？”我沉声问道。
“三天以后！”洛家成回答，“只有这样咱们才能赶在严寒降临前离开永久冻土地带，再晚些恐怕就要被封山的大雪困住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这一撤，恐怕就要等到明年初夏才能再次返回，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有些不太甘心。
李宝贵摇了摇牙：“撤就撤吧，反正不光是咱们撤，对面那帮人也得撤，咱们就明年再来决个胜负好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司徒东篱笑道，“只要最后这两三天里没有其他变故，咱们撤走也无妨，留得青山在，明年依然可以卷土重来！怕就只怕最后这几天里出什么变故。”
我想了想，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两手准备，一方面收拾营地里的应用之物，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另一方面搜索宝藏的行动也不能停，该潜水潜水，该翻山翻山，临走之前能多获得一点线索就多获得一点！”
洛家成点头：“搜索湖底这边，有我一个人跟着也足够了。太叔兄弟不如明天跟着宝贵兄弟一起进山转转，多个人多份思路，说不定就能破解宝图上那两句暗语的秘密了呢？”
我琢磨了琢磨的确是这个道理，便应允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色依然混黑一片，我和李宝贵、司徒东篱三人便在数名雇佣兵和司徒家伙计的保护下，抹黑进入了林莽。
李宝贵首先带着我们来到了宝图注释上所明确记载的一系列地标当中的最后一个山包附近，爬到山顶上耐心地等待着日出。
“‘日出东方而利中国，见洛神出水，寇沉宝处！’注释当中的最后一句暗语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这段时间来每天都会变换不同地点等着看日出，希望在日出时分观察到可称得上‘洛神出水’的自然现象，那现象或许便指示着宝藏的所在。”李宝贵解释道。
“我也很赞同李大哥的思路，但‘利中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司徒东篱说着，捋了捋垂散开的青丝。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还是等等日出时再看吧，今天很有些入冬的感觉了，或许日出的景象会不一样？”
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土地带上，在隆冬时节是会有极夜发生的。昨天那场雪似乎预示着冬天的降临一般，今天的夜晚也显得格外漫长。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我们一行人为了避人耳目，没有开灯照明，离开了夜视仪的视野周围便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东方闪烁起一丝朦胧的红色光彩。我开始以为是太阳要升起来了，但却发现那光亮似乎并非日出前的那种橘红，而是一种更加轻灵和梦幻的玫瑰红色。
很快，那抹色彩便在东方延伸开来，如同一道轻薄的纱帘般随风缓缓飘拂，一闪闪仿佛跳舞的精灵，很快便映红了东南方向的大半个天穹！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是极光？竟然是红色的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