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饭棚老板一副臭屁无比的样子,但我却感觉他的推测其实可能非常接近事实!
我的脑海中不仅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黑沉沉的夜里,庄园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未知的敌人踏着沉重的脚步穿行在豪宅中,惊恐的少年急慌慌跑向祭祀父亲牌位的灵堂,想要将牌位带走作为思念已故父亲的寄托。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触及到牌位的时候,灵堂大门忽然洞开!“找到你了!”对方阴恻恻地笑着。少年大惊,仓皇后退,将牌位碰到了地上。
之后……要么少年惊险万分地逃出了险境,要么就是被对方俘虏带走,总之,老管家张顺的这位后人从离开的那晚起,大概便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曾经的家。
从张顺寄给老家族兄的照片上看,在当时他起码已经育有两个子女,那两个孩子如果还在世的话现在应该都已经年过半百了。我隐约觉得,要找到当年的那两个孩子难度恐怕会比较大。
饭棚老板给张顺的牌位开价1万卢比,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最终以3000的价格买了下来。虽然这东西在我对我没什么大用,但没找到真龙好歹也弄个龙鳞留着呗。中国人对牌位这种东西一向看得很重,我把张顺的牌位顺手带回国去,也算是让他落叶归根了,希望老管家若在天有灵能够照拂我们一二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问两位印第向导:“印第本土的老人如果去世了,一般会怎么安葬?”
狄让和阿吉特两人齐刷刷做了个宗教手势,然后阿吉特解释道:“我们印第人大部分是印第教徒,死后会由家人抬到神圣的恒河水畔,在火葬台上火葬,最后再将骨灰撒入圣河,洗净生前的罪恶!”
火葬么……我沉吟着。虽然现如今在中国火葬也已经全民普及了,但对于在旧社会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来说,火葬后骨灰撒入恒河的后事,他当真能够接受吗?按照中国人老辈子的说法,这差不多就相当于挫骨扬灰啊!
从张顺的后代会给他立牌位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老管家对于传统习俗还是相当在意的。这么说来,老爷子应该会叮嘱后代土葬自己,入土为安的吧?
那他会不会选择将残图带进墓里,与自己相伴长眠?!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便如同病毒一般盘绕着挥之不去。
张顺给自己选的目的会在什么地方?要不要去看看?如果真找到了,要不要挖开?!
我只纠结挣扎了很短的时间,便拨通了文斌的电话:“你帮我用在线地图查看一下,孟买周围风水最好的地方在哪里!”
既然这里没有土葬的习俗,那么自然也就不存在购置墓地这一说。我觉得张顺只要但凡懂点风水,都大可以选择周围地势最好良墓吉穴给自己下葬!那么只要找到那处风水宝地,是不是就能够找到他的墓葬了?!
文斌很快给我打回了电话:“鸿哥,孟买周围都是平原没什么大山,我看了半天,只有在你发给我定位的那个地方附近,有一处河流盘绕的地形,算是方圆数千里之内最好的风水宝地了。”文斌说着将定位的地点发了过来,我看完之后立即叫住开车的狄让:“掉头,我们回刚才那间豪宅的废墟!”
为了缩小文斌的搜索范围,我之前将豪宅废墟所在的定位发给了他。刚刚我看到他发回的位置坐标之后便愣住了,因为他所找到的那个风水宝地距离豪宅竟是近在咫尺!
等车子回到豪宅附近,我根据导航上标注的位置,引着其他人拨开将近一人多高的杂草,很快来到了荒废农田和热带雨林交界处的一片竹林当中。燥热的风拂动竹叶沙沙作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中颇有几分阴森恐怖之感。我们艰难穿过密密麻麻的竹林,终于在成片的竹笋当中发现了一块破残的石碑,石碑上用汉子写着“慈父 张顺之墓”的字样。
终于找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张顺去世大约是在40多年前了,那时候这里应该还没有被竹林覆盖。可是竹子在热带地区的生长速度十分惊人,现如今这片原本应是墓地的所在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竹笋穿刺地千疮百孔,地下的棺木即便依然完好,恐怕也已经被坚硬的竹根所覆盖了。
我站在墓碑前,有些感慨,对着坟墓的方向喃喃说道:“张大管家,这里既然是异国他乡,不流行土葬,自然也就没有盗墓的说法!咱们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您的骨灰和灵位我会帮你带回山西老家,今日我太叔家的后人前来找寻残图,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这些,我便招呼几个人一起动手挖土。车上带着简易的折叠工兵铲,不仅能挖土,铲刃上的锯齿锯竹根也相当好用。四个人齐心协力,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便将石碑后的棺木抛了出来。
这具棺木是用一整块上好的阴沉金丝楠木凿刻而成的,放在古代中国算是帝王级别的最高丧葬待遇了。虽然阴沉金丝楠在印第国并非多么稀罕的东西,可这么大一块完整木材同样非常难得。
我原本担心地面上肆意生长的竹笋会将棺木刺穿,但现在看来,从棺木下方顶起的竹笋都半途折戟了,没能刺透厚实致密的楠木,我们先前看到所有覆盖墓葬表面的竹笋都是在棺木上方生根发芽的。
阴沉金丝楠防潮、防虫又防腐,即便在热带地区潮湿闷热的环境下也可以保证尸体长期不腐。如果残图真的被张顺带入棺中陪葬,恐怕也尚未损毁。
保罗大叔看着眼前的棺材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是棺材吧?!太叔先生你不是文物保护主义者么,您也……盗墓?”
我摇了摇头:“大叔您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并非是来偷盗文物的。这人是我祖上府里的管家,偷拿了家里的东西逃到此处,我只是要把那件东西拿回来,其他的分文不取。好了,搭把手,咱们把棺材撬开!”
“这可得加钱……”保罗大叔黑着脸嘟囔道。
“加钱加钱,好了,快来帮忙吧!”
我观察了一下,发现棺材盖是钉住的,于是招呼四人一起举起手中的工兵铲插入侧面缝隙,嘱咐道:“先说好,这是我们中国人下葬用的棺材,防腐性能极好,里面的人虽然已经下葬数十年,但尸体很可能并未腐烂。而棺材一打开接触到空气则会迅速腐朽,是正常现象,一会儿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们可不要大惊小怪!好了,现在撬吧,一,二,三,起!”
四人同时发力,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棺木猛地被撬开,一股陈腐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
我扯下上衣蒙在脸上,屏住呼吸朝棺中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仰面躺在棺中,身体干扁,如同干尸一般。什么传说当中的面目如生、遇到空气迅速腐烂成骷髅的现象均没有出现。
尸体四周堆放着一些陪葬品,金银餐具、青铜佛像等等都有,不过基本上都是印第本国风格的古物。我带上橡胶手套,将那些东西一一掏出随手扔在地上,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用油纸包裹地厚厚实实的东西。掀开十几层油纸,里面露出的正是一张两侧有撕扯痕迹的古旧地图!
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传说当中的慈禧秘宝地图,图似乎是在没有硝制过的生羊皮上绘制的,使用了黑、红、黄等好几种颜料,老旧破残,但图像文字还依稀可辨。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我惊讶地发现那些汉子我虽然每一个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偏偏完全看不明白,恐怕是用某种方式进行过加密!
我国古代有一种传统的字验代码法,就是利用某本书籍或诗句当中的文字,对应一个特别的规律来书写密文。信息接收方拿到密文后,再按照这一规律查阅用作字验的书籍,以此还原出被加密的信息本身。
怪不得司徒家当年拿到两份残图,依然对宝藏的线索毫无头绪!要得知宝藏的下落,恐怕需要4份残图凑齐,然后再让李宝贵针对宝图上的文字进行还原,才能读懂相关的注释!
而被用作字验的书籍,恐怕便是那本手书的原版《爱月轩笔记》了!
不管怎么说,虽然波折不少,但能顺利拿到残图,我还是非常满意的。
我把残图重新包好,忽然发现几人神情有些古怪。顺着他们遮遮掩掩的目光望过去,这才恍然大悟。在棺木旁的一角,刚刚那些被我随手抛落的金银器皿在手电光柱中闪着迷离的光,充满了诱惑。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这些东西毕竟是挖人坟墓所得,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讲都是些不义之财。我的建议是,咱们把东西用防水布包好,重新埋回地里,有朝一日或许会被其他人发现,可以陈列在印第的公立博物馆里。不过,你们要是有谁想拿,我也不拦着,但拿之前要想好,做好惹祸上身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