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夜黑风高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93,200

  爷孙两个将新婚燕尔损了一通后,重新步入正题。

  “我屋子的书案上有个册子,你去一趟京兆府。”寒老太师满脸笑意一收,语气严肃起来,“就说预备营随时待命,听候廉大人的差遣。”

  “可……”寒浅从唇缝间漏出一个字,接触到老太师严肃的目光后,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寒老太师道:“你爹是怎么死的我一直没瞒着你,这些年你要留在皎城我也由着你;我寒门的儿郎,俯仰无愧于天地君民;能屈能伸,不代表所有的委屈都得受着忍着,该知道的知道清楚,该讨回来的就得讨回来。去吧,让那些立在朝堂上的酸儒们看看,我寒门出来的儿郎,一个个都是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栋梁,不是逞勇斗狠的莽夫,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样的话,寒浅不是第一次听见。就在前些日子,他家大哥,也是这样告诉他的!他抬首看着眉发皆白的老人,看着那双埋没在皱纹中的眼,默然无语。

  老人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叹了一声,“你大哥这头处理的差不多了,就会赶去边塞;是继续留在皎城,还是随他一道去,你自己决定。”

  “是。”寒浅终于沉沉地应了一声。

  ——

  日暮西山,满城披甲,匆匆行人收市回家,街铺高起华灯,仍旧亮如白昼。

  张相一病数日,府上一应事务都是张萩做主。对于这位张公子,满朝文武皆有所耳闻,深知他的手段比起相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心思更加狠辣果决,无人敢触其锋芒。曾经门庭若市的张府,难得清静下来,守门的小厮也开始偷懒打盹儿。

  阑珊灯火中,一个浑身褴褛身形佝偻的老人从门前缓缓行过,一路绕过了正门,在杏花巷子门口敲响了张家的后门。门应声而开,探出个脑袋来,眼瞧着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叫花子,没放在心上,随手递出了一个馒头来。

  那老人接了馒头,反手将小厮的手腕一叩,一块白玉顺势滑到了他手中。

  “小哥,这玉你是不识货的,拿去给你家主子掌掌眼。”老人的声音沙哑,阴沉,就像是从万丈深渊里传出来的,尖俏地刺进了耳膜。

  那小厮摸着玉光滑润洁,不像是俗品,态度立时端正起来,道了一声:“稍等。”便捧着玉去了。

  杏花巷连接悦人街与厚坤街,本是极热闹的地儿,只因张相出钱将这里也给买下了,那些担夫也不敢来此买东西;长街冷清,路灯昏昏,悠悠的凉风卷落街头的银杏叶子,带动老人身上垂下的破烂布条,在夜色的掩护下,勾出一角落魄。

  不多时,那扇门又重新开启,小厮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内,双手将那块纯白的玉捧过头顶,恭敬地道:“相爷请老爷进去。”

  老人收了玉,抬步入内,随着小厮七弯八拐,来到主院。院子里灯火通明,本该卧病在床的张相只穿了墨绿的中衣,在院子里置了长案,摆开了茶点酒水。看到人来,他笑道:“堂堂钧天首富都落魄成了这幅模样,传出去哪里会有人信?”

  “只有他们不信,我才安全。”老人抬起头,整张脸只剩下了干巴巴的皮包着骨头,一双浑浊的眼从眼眶里深深地陷了进去,眉须蓬杂,活脱脱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他把头一抬,一时间背也不驼了,腿也不颤了,双眼渐渐有了神采。

  “洪兄也未免太小心了。”张觅一指对面桌椅,等人入座后,起身亲斟了一杯酒递过去,“洪家与张家的关系是人尽皆知,就算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往来,也并无什么不妥。”

  洪钟将双手搁在桌上,并没有去接酒杯的打算;他微微抬首,蔑然地望着满面红光的人,“洪宇向来比我更加谨慎小心,如今还不是落了个下落不明?”

  听他话中怒意毫不掩饰,张觅脸上也露出些许的无奈,将满杯的酒搁到洪钟面前,坐下后说:“洪宇的事老夫也很震惊,已经多方令人探寻,却仍旧无果。”

  “这皎城可是相爷您的地盘!”洪钟略略提高了声音,却仍旧不改其阴森之感,“我儿子在您的地盘上走失,会一点痕迹都没有?整整十日了!”他用双手在张觅面前比了个‘十’字,咬牙道:“从高原筹集五十万两运送到皎城都用不到的十日,相爷却告诉我一无所获?”

  “老夫也是人父,能理解洪兄此时的心情。只是皎城眼下的情况,并非从前那般光景……”张觅面露难色,“洪兄以为,老夫但真是病了吗?是被眼前形势所迫,不得不病!”

  他话锋一转,“若非何月华闹了那样一出,老夫也不会为了保全洪家,在军饷的案子上做出让步;为了此事,连皇后都受到了牵连,幸好皇上念及旧情,不曾深追!”

  洪钟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后是因为假孕才会失权的!至于何月华……”说到这里,老人眼中更是露出深切的恨意,“此事确实是老夫疏忽了,但她盗走的那份名单,并非全部。上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可你那份名单上有刘六郎!”张觅敲了敲桌子,蹙眉道:“寒诺已经顺着那份名单,查出刘六郎贪墨的所有银钱;再加上元家父子的指控,证据已经充足,可以定罪流放了!”

  “军饷一案本就是那两个蠢货干出来的蠢事,我洪家为他们二人填补了五十万两的亏空,已经是仁至义尽。皇上下定了决心要动他们,哪怕没有何月华的那份名单,照样能找出证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说到激动处,洪钟将手一扬,拂落桌上的酒杯,“当初与你们张家为盟,说好的便是相爷与我们庇护,我们与相爷钱财。哪一次相爷需要银子,就我洪家少给了半两的?如今我儿子出事,相爷却只想着您的利益,全然不顾我儿的死活!”

  “洪兄!”张觅沉沉地唤了一声,示意他冷静下来,“连累了洪宇老夫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但我张家在皎城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虽然去了一个蒋家,但来了一个更难缠的寒家;还有那李盗酒,你是不知道此人有多无赖多难缠!令公子身份不同旁人,他们掳掠了去,必然是为了与洪兄谈条件的,这个时候,你我两个应该分析清楚形势,看如何应对他们。若是这个时候咱们再起内讧,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被他这么一说,洪钟倒是稍稍冷静,转眼去看地上那个酒杯。

  泠泠灯火下,洒落的酒水荡漾出阵阵寒光。

  张觅继续道:“寒门一向自诩行的正坐得端,他们断然做不出这样事来,此事极有可能是李盗酒所为。我曾经派人去抓他,想要用他来换回令公子,只是没想到何四妹突然出现,东市还藏着寒门的人,功亏一篑。虽然伤了他,但这些日子李盗酒一直躲在寒门不敢出来,我们也再没有机会下手。”

  “又是何家!”一想起竟然让一个弱女子携带着洪家秘密从高原一路逃到了皎城,洪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当年相爷极力撺掇这场婚事,才有今日的祸端。这些年何家一直不温不火地立在中间,谁也不靠,早知如此,就该把他们连根拔起,只怕也没有今日的祸端。”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令公子。”张觅比起洪钟要冷静的多,“李盗酒心思诡谲,他抓了洪宇,必然是觊觎洪家的商行,若是他以公子性命要挟,洪兄可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洪钟为难道:“我儿身体极差,经不起半点折磨,他若是因此折磨我儿,到那时我儿丢了性命可怎么办?”

  张觅道:“此事老夫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到时你直接找他谈判,就约到醉杯酒,把人手埋伏下,若是谈的好自然好说,若是谈不好,直接将他绑了交换洪宇。”他将双眼一眯,眸中杀意顿显,“我就不信,短短数月内他捣鼓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会不惜命!”

  洪钟还未说话,昏暗中另一个声音传来,“他还真的未必惜命。”

  二人皆是一惊,待看清黑暗中走出来的黑影时,皆松了一口气。

  “若你只是来说风凉话的,就赶紧滚吧。”张觅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亦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叫张萩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甚至怀疑,这个儿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除了都是姓张,身上没有任何地方和自己相像的。

  张萩毫不在意,不请自坐,眼尾扫过满桌的酒菜,笑道:“这么隆重,倒像是断头饭似的。”他说完,拎起张觅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块藕片放进自己嘴里,“父亲无须动怒,我来只是告诉你,李盗酒已经回到敦亲王府去了。只不过……”

  他凉悠悠的目光落在了洪钟的身上,“洪宇不在他手上,你们也不必打他的主意。杀一个李盗酒容易,可要杀死他背后的人,你们有那个胆子吗?”

继续阅读:第二百六十八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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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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