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精致的茶盏,淡淡的茶香不断涌入鼻尖,轻抿一口,却尝到了一丝丝的苦涩。苏凝雪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水不是取是晨间的朝露,白白浪费了一壶好茶,真是可惜啊!
“凝雪,我见过小隐了。”凌月寒也搁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苏凝雪道。
“你还唤本宫凝雪。”苏凝雪秀眉微微挑了挑,嘴角却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不然,应该怎么称呼你。”凌月寒也跟着嘴角扬了扬。
“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唤我一声,皇后娘娘。”苏凝雪淡淡垂下眼帘,眸光却看着凌月寒道。
“你希望我这样唤你吗?”凌月寒不答反问道。
苏凝雪的眼中波光闪动,嘴角忽地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意来,“你不怪我吗?”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凌月寒释然一笑。
在她瞧见苏凝雪嘴角的那抹笑意时,她便释然了,那些郁结在胸中的不解困惑,在这一刻通通的烟消云散了,她知道,苏凝雪还是从前的那个苏凝雪,她并没有变。
“我曾答应过你照顾好冰隐的。”苏凝雪看着凌月寒轻声道。
“你既然答应过,那么,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所以,我又何须怪你!”凌月寒笑着答道。
苏凝雪看着目光清澈的凌月寒,看着她一片坦然,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月寒,你不问我吗?”
她相信,冰隐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既然如此,那么,她就不想问个清楚明白吗?
凌月寒看着苏凝雪,抿嘴一笑,然后起身走到苏凝雪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我既然相信你,又何必多问,凝雪始终是凝雪啊!”
凝雪始终是凝雪啊!
听着这句话,苏凝雪心中蓦然一动,这样些年来,没有人对也说这样的话,也没有人用这样毫不怀疑的坦然的目光看着她,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苏凝雪是不是苏凝雪的时候,她用这样云淡风轻却又万分肯定的眼神告诉自己,苏凝雪还是苏凝雪。
“月寒,冰隐失宠被禁足在晰华宫里,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参与的,甚至,那也是我设计的。”苏凝雪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苦笑的看着凌月寒,却见她依旧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禁自嘲一笑,“月寒,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值得的。”
“凝雪,我知道,在这个后宫中莫不是步步惊心,身不由己,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其实,能够在这个后宫中安然的偏居一方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莫不是天大的福份,小隐她只是身在其中不自知罢了,争来抢去的又有什么好?”凌月寒看着苏凝雪的背影轻声叹道,末了,又道,“其实,我们都不适合呆在这里。”
听了凌月寒的这些话,苏凝雪嫣然一笑,转身走到桌前,伸手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一边斟一边道,“起初是因为瑶妃从中设计,这个中的曲折缘由你愿意听我说吗?”说着,她端起茶杯递到凌月寒面前含笑道。
“愿闻其详细。”凌月寒也跟着一笑,伸手接过苏凝雪递过来的茶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壶中的茶水已凉。
凌月寒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搁下,眸光低垂,半晌不语。
“是不是觉得很难置信?”苏凝雪双手交叠放在膝前,抿嘴看着凌月寒道。
这些事情说给谁听谁都会在心里打个圈,悄悄的怀疑起来。
凌月寒抬起头来重新看着苏凝雪,秀眉微蹙,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入宫门深似海,身如柳絮写悲欢,从来就知道,但却不知是这般的……”凌月寒说罢,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人也就算了,没想到舒绿也……”
苏凝雪冷哼一声,伸手把玩着右手食指上的镂金宝石护甲,道,“这后宫中争权斗利,玩阴谋耍手段,为的不过就是天子那点凉薄的恩宠,所以,你也不能太怪她。”
那日她从北苑出来替冰隐找皇上,不料却撞见舒绿穿着冰隐的衣服在林间跳舞勾、引皇上,若不是被她撞见,想来,今日后宫之中或许已经有她的一习之地了,事后,她待冰隐安顿妥当便寻了个岔子将舒绿调去了浣衣局。
“我并没有怪她,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凌月寒凄然一笑复又望着苏凝雪,“凝雪,你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看着凌月寒眼中那一抹沉重,苏凝雪开始犹豫了,是啊,她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从门外望去,倾华宫外几多宫殿,几许高墙,这高墙碧瓦将她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就连呼吸也觉得沉重,而她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凌月寒见苏凝雪垂眸沉默不语,脸上有掩不去的黯然,心中不禁一动,便低声念道。
“你……你怎么会……”苏凝雪惊讶的看着凌月寒。
这首诗是随风教给她的,她一直都藏在心底,不曾也不敢忆起,今日却从另一个女子口中念出,这怎么能不令她惊愕。
“凝雪,若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凌月寒却不管苏凝雪眼中的惊讶,她看着她轻声的念道。
若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月寒啊月寒,可如今天月不似当时,人也不似当时啊!这皇城上空的明月不似樊城的明月,这皇城里的皇后娘娘也不似樊城里的端王郡主啊!这个世上哪还有什么如果,哪还有什么如果啊!
“月寒,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出宫吧!”见凌月寒还要再说什么,苏凝雪忙又道,“若晚了,宫门怕是要下锁了,来人啊。”
听雨推门走了进来朝苏凝雪欠了欠身,“娘娘。”
“时候也不早了,送三王妃出宫吧!”苏凝雪淡淡的挥了挥袖子,然后重新坐回高椅上。
“是,娘娘。”听雨应了一声,然后退到一旁又对凌月寒道,“三王妃,您请。”
“妾身告退,皇后娘娘您多保重。”凌月寒深深的看了苏凝雪一眼,见她又恢复了人前的那个冷漠孤傲的皇后,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心酸。
月寒,如今的我早就回不到当时了,从我踏入这宫门开始,一步一步,直到今日母仪天下,纵然艰辛,但总不至于一无所得,至少我的父亲可以在樊城安享晚年,至少我的家族可以避开这血雨腥风,至于其他的……我已经不敢再多想也不能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