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响起了更声,已经三更天了。
苏凝雪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她一把掀开被子,三下两下便穿好衣服,然后推开窗户,足尖一点便跳了出去。
慈宁宫的宫门口挂着两盏宫灯,不时有侍卫从宫门口走过。待这一队侍卫走过,苏凝雪便瞅准空子,足尖一点,轻轻巧巧的跃过宫墙,并迅速的隐在院门口的一株桂花树后。从这个院子进去,要进大厅,再左转穿过一个走廊,再往后便是太后的寝宫了。
苏凝雪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了一下慈宁宫的地位,又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最后身形一晃,轻巧的穿过大厅,又过了走廊,正欲去太后的寝宫,却见一个太监提着宫灯朝自己走了过来,她心中一惊,忙掠身飞上廊檐的梁柱上,她刚上去,那几个太临便从她身下走了过去。待那太监走后,她又等了一会,见四周无人,便跃了下来,可还未站定,却见那太临竟折身返了回来,见到她吓得尖叫一声,“啊!有人,来人啊,有刺客!”
苏凝雪一惊,想也不想便指尖一点便封住那太监的穴道,急步朝宫外飞去,可刚走到大厅,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却急促的响了起来。“快点,把宫门口封住,别让刺客跑了出去!”声音越来越近,就在门外,当下,也容不得她想,便折身退回了大厅,厅里空空烫烫的,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她只得折身进了内室。
“快,都我仔细搜,千万别让刺客跑了,不然的话太后怪罪,你们的脑袋就别想保住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苏凝雪越只得在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会跑进大厅了,她来这多少次了,怎么会记不起来,这前厅根本没有藏身之地,气恼之下,她用手拍了一下檀香木架上的芙蓉瓶,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芙蓉瓶竟然不动,好似连着这木架一样,莫非这是……苏凝雪伸手轻轻的转动了一下那芙蓉瓶子,果不其然,那墙上的暗道门却突然洞开,正在此时,有人破门闯了起来,当下也容不得苏凝雪多想,她飞快的跃了进去,暗室的门突然闭合了起来。
“快,把这里里外外都给我搜清楚喽!”
“是!”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过了好一会,又听有人说,“这里没有,走,去别处搜去!”苏凝雪终于舒了一口气,刚想出去,转念一想,却是一阵好奇。这慈宁宫怎么会有暗室?这暗室到底通向何处?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密秘吗?只是,这暗室里没有一丝光亮,就算她多年习武,双眼比常人敏锐,能见常人不能见,但这着实太黑了,仿佛要困住什么似的。苏凝雪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将头上那枝玉钗拔了下来,那上面镶着一个颗夜明珠,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借着这点光晕,她终于看清楚了,她脚下竟是一条暗道,也不知通向何处,地上的青石板砖潮湿得紧,她顺着暗道一直走,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丝丝微亮。
“姐姐今个儿兴致这么好,来瞧妹妹了吗?”静谧的暗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凝雪一惊,手中的玉钗便掉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声音。
“你是谁?”那道幽幽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苏凝雪捂着胸口强迫自己稳定了心神,这暗室里有几盏油灯,可惜苏凝雪没有带火折子,但这墙壁上镶了几颗夜明珠,以至有淡淡的光亮,这些光亮足以让她可以看清面前的说话的这人,她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但却素净到极致,美到极致,如同一朵百合静静的盛放在黑夜之中,只是,却被几条粗大的铁链锁住脚腕,那铁链像是被生铁浇灌在墙上,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来。“你,你又是谁?”
“我?”那女子听了苏凝雪的话,眉尖渐渐凝起一股愁云,“是啊,我是谁了?她现在都是太后了,而我了……呵呵呵……”那女子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却夹杂了许多凄凉,许多无奈。
“太后……你是被太后关在这里的?”苏凝雪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轻声道。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如清月般的眸光落在苏凝雪的身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苏凝雪,最后扯着低哑的声音道,“你不是她派来的,难道……是误闯进来的吗?”
“不瞒你说,我……我的确是误闯进来的。”苏凝雪心想,这女子既然是被太后囚禁于此,想是与太后有什么仇怨,那些,想必她也不会将自己来此的事说与她听。
“既然如此,那就快走吧!”那女子淡淡的看了苏凝雪一眼,然后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苏凝雪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安静淡然,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有些什么样的人,都不会有丝毫的惊慌,这算被关进这暗室,就算被锁住脚腕,但她仿若身在桃源一样,宁静致远,没有一丝的惧怕和恐慌。
“你怎么不……”苏凝雪微微张开口,刚想要说,你怎么不求我救你,但话到唇边,那个‘求’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忙改口道,“你怎么不让我救你了。”
那女子听了,缓缓睁开眼来,嘴角缓缓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来,“姑娘,这铁链是用生铁浇铸而成,没有钥匙,就算是武功再高,内力再深的人也扯不断砍不乱,你怎么能救我了?”
“这……”苏凝雪脸微微红了,有些接不下话了。
“而且,就算你扯断了这链子,但你能把我安全的带出去吗?”那女子看着苏凝雪轻声笑道。
这下苏凝雪彻底答不上话了,是啊,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怎么还能带着这个女子出去了,就算带出去了,又能把她藏在哪了?
“好了,你快走吧,虽然这里少有人来,但若让她碰见了,你便走不了了。”那女子对苏凝雪温颜道。
“多谢。”苏凝雪朝她淡淡一笑,然后双手一揖便转过身去,刚走几步,却回过头来,“对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那女子嘴角微微一勾,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你要问我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九霄山?”苏凝雪看着那女子道。
她想,这女子既然与太后有着莫大的关系,说不定,她知道那九霄山有秘密。
“九霄山?”那女子眉尖微生蹙了起来。苏凝雪见她这样的神情,心中一动,莫不是她真的知道什么,果然,那女子抬眸看着苏凝雪轻声道,“九霄山被历来君王奉为圣山,每代君王都会去那祭天拜佛,只是,到我朝却放弃了……”
“为什么?”
那女子看着苏凝雪轻轻一笑,那笑容不知怎么地却带了几分苦涩,“你可知高祖皇帝是如何打下这江山的?”
“我曾听父亲说过,说高祖皇帝原是前朝大将军,后来……后来前朝皇帝退位让贤便……便做了皇帝。”苏凝雪断断续续的道。
这些事她很小的时候便从父亲口中听说过了,她家祖上也曾是前朝的皇亲,她的曾祖母是前朝的紫月郡主,后因降了圣唐国才被封为端王,那时她还小,还对父亲说祖父怎么能降了,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驱,那时父亲听了还叹气摸着自己的头说自己小不懂事了,待她大了,她才知道,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宠幸妄臣,所以高祖皇帝自立为帝时竟得多数朝臣拥护。
“退位让竖……呵呵,这个世上谁又愿意将江山让给别人了,所谓的退位让贤不过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那女子说着便叹了一口气,竟有些说不清楚的惆怅。
“可这和九霄山有什么关系?”
“高祖皇帝虽然做了皇帝,但前朝依然残留不少的势力,前朝惠帝的心腹更将太子救出退到了九霄山,太子一去,前朝拥护惠帝的势力纷纷集结于九霄山,于是,那也成了圣唐国的禁、地。”那女子娓娓说道。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不派人攻打九霄山了?”
“九霄山被历代君王奉为圣山不是没有道理的,那里山高地险直入云霄,山中还有几块巨石形如观音,所以,数千年来这九霄山被视为佛山圣地,从未起过战火,就算高祖皇帝有心去九霄山剿灭前朝势力,但那里山高地险的,又有几分把握了?”那女子说罢,抬眸看着苏凝雪,又道,“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该走了。”说完,她转身走到墙边缓缓的坐了下来,然后疲惫的闭上眼睛。
“谢谢你,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来救你的。”苏凝雪感激的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听了她这话却没有半分反应,苏凝雪瞧她疲惫的样子,于是,便双手一揖,“那我便走了,只是,姑姑你能否告知我姓名,他日……他日我若能活着回来,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良久,那女子也没有半分反应,苏凝雪终于叹了一口气,死心的转过头去。
“等一下。”那女子突然又开口道。
“姑姑你叫我?”苏凝雪欣喜的回过头去。
“泽禧宫荷花池西石板下面。”那女子闭着眼睛道。
“什么?”苏凝雪疑惑的看着那女子问。
那女子却仿佛没说过话似的,依旧闭着眼睛。
“姑姑,那我便走了,你……你保重。”苏凝雪说完,想了想,又朝她鞠了躬,这才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