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后宫之中,一切不存的事情都可以描得有形有影,而一切真正存的事情也可以一手抹去,这,便是后宫。
天渐渐的热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春天便过去了。
正值响午,屋外太阳大得厉害,屋里虽放了好些冰块,但依旧阻隔不了那股闷热。苏凝雪只着了一件月白掐丝的宫妆,梳了一个松松的落梅髻,髻上斜斜的插了一根木兰簪子垂下些许的流苏,她安静的坐在贵妃椅上看着手中的书卷,屋外的炎热仿若与她无关似的。
“娘娘,慈安殿景兰姑姑求见。”
“快请。”苏凝雪搁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出了内室。
“奴婢景兰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苏凝雪走了出来,景兰忙欠身行礼道。
“姑姑不必多礼。”苏凝雪微笑着抬了抬右手,微微一顿,又接着道,“姑姑来倾华宫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奉太后口喻,请皇后娘娘您到千秋亭用膳。”景兰垂眸恭恭敬敬的答道。
“原来是母后口谕啊,好,本宫这就随姑姑前去。”苏凝雪淡然一笑,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千秋亭在碧波池西,屋顶重檐攥尖,红柱黄瓦掩映在花草间,十分华美,也因临着碧波池,就算是盛夏时节也觉得丝丝凉意。还未到亭中,远远的,隔着扶疏的花木,只见亭子里朱红圆柱间隐约看到几个纤细的身影,都穿着鲜艳的宫装,画一样的美丽。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苏凝雪一进亭,亭中的一众妃嫔便纷纷欠身行礼道。
“都起来吧。”苏凝雪扯了扯嘴角,微微有些讶异,她没料到太后竟宣了这么多人陪她用膳,自她被封为后便少有在后宫走动,每月初一十五去太后那请安也是早去早回,少有机会碰到这么多妃嫔。
“都来了吗?”
苏凝雪正想着,亭外便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道。
“起喀,今个儿是家宴,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太后扶着景兰的手含笑走了进来,坐定后,见众人还坐着,不禁又是一笑,“都还愣着做什么,都坐下啊!”
“谢太后。”众人应了声,忙坐了下去。
太后眸光含笑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凝雪的身上,“皇后好似又清减了不少啊。”
“多谢母后关心,最近天气火热,也吃不下什么。”苏凝雪恭敬的答道。
“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可是皇后,要打理后宫还要照顾皇上,身体不好怎么行了?”太后皱了皱眉,一脸关心的看着苏凝雪,语罢,又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也是,这后宫大事小事都要你一个人CAO心,就算你有三头六臂怕也是忙不过来,再说,你前阵子刚生了场病,这身子不养牢靠可不行,但这宫里又不能没个管事的……这样吧,依哀家看,不如从众妃中挑一个来帮皇后你打理打理后宫如何?”
“太后……”琼月一听太后这么说,当下便急得跟什么似的,想也不想就叫了出来。
“怎么,皇后你不愿意?”太后挑眉一脸笑意的看着苏凝雪。
“臣妾谢太后体恤。”苏凝雪起身端重的朝太后福了福身。
“那这事就么定了吧!哀家瞧着这后宫中除了皇后,那就倾妃的位份最高了,再说,皇后你与倾妃也是姐妹情深,不如,就让她帮帮你吧,你觉得怎么样?”太后微笑着对苏凝雪道。
“一切都依母后的意思。”苏凝雪安静道。
“那就这么办吧!倾妃,从今后你就代皇后打理后宫,明白吗?”太后转过脸去温颜对韩冰隐道。
“臣妾遵旨。”韩冰隐起身脆生生的应道。
“恭喜倾妃姐姐。”
“是啊,倾妃姐姐,恭喜你了。”
周围的妃嫔们纷纷笑着对韩冰隐道。
“好了,都别光说了,都用膳吧,今个儿这席上可没有那什么油腻腻的东西,都是些清淡的,又应了时季,又好下酒,呆会儿还有甜碗子酸梅汤,你们都好好尝尝。”太后笑着招呼众人道。
“谢太后。”
宫女们依次上来斟酒,却是一些果子酒,喝在哟里酸甜清口,也没有什么酒劲。
“姐姐,妹妹敬您一杯。”苏凝雪正喝着酒,却见韩冰隐笑吟吟的举着酒杯看着自己。
苏凝雪微微一笑,双手微微一举,然后仰头将杯中的酒饮了。
“姐姐果然痛快。”韩冰隐嫣然一笑,跟着也将手中的酒饮了。
“倾妃姐姐,妹妹敬您一杯。”旁边的妃嫔都坐不住了,纷纷举起酒杯对韩冰隐道。
“多谢各位妹妹了。”韩冰隐眉尖微挑,笑意吟吟的举起酒杯,眸光却不偏不倚的扫过苏凝雪,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冰冷。
吃罢午膳,太后便让众人回去,苏凝雪起身欲走,却听到太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皇后,你先留下来。”
虽然有满心的疑惑,但苏凝雪还是依言回到了坐位上。
“很意外哀家会留下你,是吗?”太后捏着手帕轻轻的擦着食指上戴的红宝石戒指,眼睛却望着苏凝雪。
“母后可是有事吩咐臣妾?”苏凝雪表情依旧淡淡的。
“事么,倒真还有一件,也不知道皇后愿不愿意?”太后嘴角一勾,扶着景兰的手站起身来,“哀家近来总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前个儿还梦到先皇,所以,想前去九霄山祭山拜佛,以求上天庇佑,只是以哀家的这把年纪还要长途跋涉实在是有些吃力,所以,想让皇后您代哀家走一趟。”
“臣妾?”苏凝雪看着太后微微有些惊讶。
“不错,你是皇后,一国之母,只有你去才能表现出哀家的诚意来。再说,原本哀家就说册封大礼后便要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让你去九霄山祭天,可偏偏发生了镇国候和陆逊的事,所以,也就没来得及。你瞧眼下后宫也有倾妃打理,皇后也应该去九霄山祭天了。”
“母后,臣妾……”
“皇后,哀家知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你就当是为哀家尽孝心了。”太后温颜劝说道。
苏凝雪缓缓的垂下眸来,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自己去九霄山到底是为何意,难道,真的只是让自己去代她祭天拜佛吗?
“皇后,你怎么不说话?”
“母后,皇上知道这事吗?”苏凝雪看着太后轻声道。
“若你同意了,哀家立刻就跟皇上说。”太后连忙道。
苏凝雪抬眸看着太后,心中的疑惑更甚,九霄山,九霄山……她的脑中突然一闪,她突然想起德公公临死前曾劝自己千万不能去九霄山,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秘密不成?
“母后,祭天拜佛是大事,更何况是替母后您去,臣妾只怕自己做不好。”
“你是皇后,历来皇后都是要去祭天拜佛的,怎么会做不好了?”太后看着苏凝雪,温颜笑道。
苏凝雪看着太后这样步步紧逼,更加确定这一次九霄山之行定有什么阴谋,只是,一时半会她确是想不出有何理由可以拒绝。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替哀家分忧吗?”太后敛了笑,冷冷的别过脸道。
“臣妾不敢。”苏凝雪忙低头跪在地上,“只是母后,这九霄山离这路途遥远,臣妾想寻一人陪同前行,不知母后可应允。”
“哀家原也是想寻一人陪你同行的,你且起来说。”太后伸手将苏凝雪扶了起来,又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这朝中人人身兼要职,实在是走不开啊!要不……要不,让随风陪你一道如何?”
蓦地从太后嘴里听到那个名字,苏凝雪心猛地一跳,但瞬间即平静下来,她原本也是想让随风陪她一道,谁料,还未开口就被太后主动提了出来。
“怎么,你不愿意?皇后,哀家听说你和三王爷从前也是认识的,虽说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爷,要避嫌,可现在是去祭天拜佛的大事,那些所谓的忌讳就估且不论了!再说,随风文武双全,有他去,哀家也能放心一些。”
“那,那臣妾就遵旨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凝雪便低头应了下来。
“如此,便辛苦皇后你了,皇上那哀家会去说的,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过几日便准备动身吧!”太后朝苏凝雪微笑的点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