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李公公……”
花坞里的李公公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突然听到外面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他皱了皱眉,这个小丫头怎么又跑回来了。他搁下茶杯,朝门外走去,果然只见小翠一溜烟的朝自己跑了过来,不等她站定,李公公抬手就敲了一个小翠的脑门,“你这丫头,你现在已经不是花坞的人了,你怎么尽三头两天往这跑,你不用侍候皇后娘娘了吗?”
小翠揉着发疼的脑门,撇着嘴,有些委屈的看着李公公,“公公,奴婢没有……”
“还说没有!没有你跑这来做什么,快快快,赶快回去,不然有你好看的!”李公公懒得听小翠解释,伸手推着小翠就往门外走。
“李公公。”一道低婉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公公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子,雪白的瓜子脸,笼烟眉下一双清澈的秋水目,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宫装,斜插了一支白玉木兰簪,简单致极,有股说不出的清丽,让人一时间瞧的有些痴了。
“公公,你怎么了?”小翠见李公公有些发呆,忙扯了扯他的袖角道。
李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的跪到地上,“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奴才,奴才不知皇后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啊!”
“李公公请起,本宫只是听小翠说花坞里的几株菊花开得很漂亮,所以,特意来瞧瞧。”苏凝雪走至李公公面前,轻声道。
李公公惶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忘狠狠的瞪一眼小翠,这个死丫头,不是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说吗?怎么她竟告诉了皇后娘娘,还把她带过来赏花!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小翠接到李公公的目光,撇了撇嘴,也有些委屈,这怎么能怪我了,我是想说来着,但是李公公你没给我机会啊!
“娘娘,那花被李公公藏得可严实了,奴婢也只瞧见过一次,奴婢带您走!”小翠吐了吐舌头,拉着苏凝雪的袖角道。
李公公气得直跺脚,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跟在小翠和苏凝雪的后头,他只觉得前方就是万丈悬崖,每走一步都让他步步惊心,如临绝境。
花坞里奇花异草不在少数,但小翠却一眼也没有瞧,径直带着苏凝雪朝最里面走去,终于,在间不起里的小房子里停了下来,还未进去,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淡淡幽幽的香味,不浓不淡,素素的却又有一种说不的诱、惑。
“娘娘,您瞧,那就是奴婢跟您说的。”小翠笑嘻嘻的指着前面的一盆菊花道。
眼前的两盆菊花,不似旁的淡黄或者是金黄,而是一种纯净蓝色,幽幽的蓝色。
“这是……菊花?”苏凝雪有些惊讶,她有些不敢置信。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的确是菊花。”李公公恭恭敬敬的答道。
苏凝雪微微上前挪了一步,鼻尖淡香缭绕,如置身仙境之中。菊花一直都被隐士所喜,因为它淡雅从容,不争名不逐利,所以,一直也比不得牡丹的艳丽夺目,也比不起荷花的清香淡雅,可是,眼前的菊花却是一片幽蓝,蓝的透彻,蓝得夺人眼目。苏凝雪从未想到,蓝色竟也然绽放得如此绚烂!
“这花叫什么名字?”苏凝雪转过脸来看着李公公道。
“回娘娘的话,这花的名字唤作……”李公公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最终他还是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妖姬。”
“妖姬?”苏凝雪转过脸来看着李公公。
李公公脸色一变,慌忙跪到地上,“娘娘恕罪,奴才并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妖姬……”苏凝雪轻轻的念着这两个字,又转过头去看那一盆幽蓝的菊花,那种蓝确实带着一种莫然的妖娆,妖姬这两个字也确实很贴切,“不瞒公公,本宫长这么大别说没瞧见过这花,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不知道公公是怎么将它种出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奴才也只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奴才花了三十多年才种出了这么一株……”李公公跪在地上,吞吞吐吐,身上冒出密密的一层冷汗,他生怕苏凝雪再问下去。
“原来是李公公的心头好啊,那本宫就不强求了。”苏凝雪微微一笑,她虽然惊艳于这花的妖艳别致,但终究还是比不得荷花的清香淡雅,更何况,这是别人的心头好,她又何必强求了,“公公你起来吧,本宫花也看了,这便回去了。”说罢,扶着小翠的手转身准备离去。
“娘娘……”李公公突然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的唤住苏凝雪。
苏凝雪回过头来,“李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娘娘,奴才还有个不情之请。”李公公双手绞在一起,为难的看着苏凝雪,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公公您有什么就说吧,皇后娘娘人真的很好的,你说的,娘娘一定会答应的。”小翠不知这其中缘由,张口便道。
李公公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娘娘,其实……其实这花是禁花,所以,请娘娘……请娘娘……”说到后面,李公公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让本宫为你保密,是吗?”苏凝雪微微一笑。
李公公迅速垂下头去不敢看苏凝雪的眼睛。
“你放心吧,本宫不会说的。”苏凝雪嫣然一笑,转身便走了。
从花坞出来,上了软轿,一路上,小翠就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李公公可真小气,不就一盆花吗?送给娘娘又怎么了?真是的!”
苏凝雪笑着摇了摇头,“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在你眼里那只是一盆花,但是,在别人眼里或许就不只是花那么简单了。”
“娘娘,您不生李公公的气啊!”小翠扶着轿子,仰起眼看着苏凝雪,星眸里映着些许欣喜。
自她进宫以后,李公公就一直待她很好,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她生怕李公公得罪了皇后娘娘。
“傻丫头。”苏凝雪笑了笑。
小翠见苏凝雪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轿子快到碧波池的时候,迎面也有一顶软轿缓缓的朝苏凝雪走了过来,苏凝雪侧眸望过去,那轿上的人她也认识,正是倾妃韩冰隐。
“主子,是皇后娘娘。”韩冰隐身边的舒绿也一眼瞧见了苏凝雪,忙凑过去轻声道。
“是吗?”韩冰隐灿然一笑,唤道,“停下,我们这在这里等着这位皇后娘娘。”
“娘娘,前面好似是倾妃娘娘。”苏凝雪这边也有宫人凑到跟前低声道。
苏凝雪看着韩冰隐,半晌,没有哼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福寿康全。”韩冰隐表现的难得有礼,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心思。
福寿康全……
她接二连三的生病,她便祝自己福寿康全,这话里的讽刺苏凝雪又如何听不出了。
“妹妹请起吧!”苏凝雪扶着小翠的手下了轿子,平静的看着韩冰隐,只当没有听见她话里的讽刺。
“多谢姐姐。”韩冰隐嫣然一笑,上前一步走到苏凝雪面前,“妹妹今天瞧见姐姐,觉得姐姐的气色真不错,那些个太医却乱嚼舌根子,说什么姐姐身体虚若,要好好静养,真真是一群庸医!”
苏凝雪嘴角微微一扯,没有接话。
“依妹妹瞧啊,那些个庸医只会胡说八道,偏听偏信,一点医德也没有,不如全去斩了,免得无端端的生些是非!惹得皇上担心不说,最重的是害得姐姐你白担心一场,姐姐,你说是吧!”韩冰隐怎么会因为苏凝雪不接话而放过她了。
话里来话里去的意思,就是苏凝雪故意装病博得皇上的担心。
“不是的,倾妃娘娘,我家主子前些天是身子不太舒服,太医也没有说假话。”一旁的小翠以为韩冰隐要将这事怪罪在太医身上,她连忙开口替那些太医辩解道。
韩冰隐秀眉微微一挑,凌历的目光扫过小翠,小翠微微一颤,连忙退到苏凝雪身后,垂着头再也不敢哼声了,“姐姐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不长眼的奴才啊!”她冷笑了一声,不待苏凝雪答话,便径自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是了,跟姐姐最贴心的奴才,一个死了,一个爬上龙床也被姐姐您送走了,妹妹记性真是差啊,怎么竟忘记了?”
果不其然,韩冰隐这话一出口,苏凝雪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韩冰隐并不打算这此止住,她秀眉高挑,又朝苏凝雪走近了一副,俏生生的面容挂着倾国倾城的笑意,但却只让人觉得置身冰窖,冷得刺骨。
“姐姐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何不呆在倾华宫了,何必要出来……”韩冰隐嘴角微微一勾,将嘴唇凑到苏凝雪耳畔一字一句道,“招人现眼!”
心里像是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苏凝雪看着眼前这个娇笑嫣然的韩冰隐,突然觉得很陌生,很陌生……
见苏凝雪没有答话,韩冰隐心亦有不甘,她走到桥边,看着下面清澈碧绿的河水,回过头来朝苏凝雪莞尔一笑,“对了,姐姐你记得吗?琼月就是在这里跳河自尽的……”
苏凝雪身子微微一晃,顿时面如死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小翠见苏凝雪站立不稳,忙扶了她焦急的喊道。
“姐姐真是会收买人心啊,你瞧那死了的琼月,还有那疯了的听雨,哪个不是对姐姐你掏心掏肺的好啊,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你瞧,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傻丫头!”韩冰隐见小翠那焦急担忧的样子,心中有些恼怒,便开言讽刺道。
“你才没有好下场了,皇后娘娘人这么好,她病了你还气她!”小翠见苏凝雪苍白如纸的面容,又是难过又是心痛,她转过头去愤愤不平的对韩冰隐喊道。
“你敢这么和本宫说话!”韩冰隐气得脸色发白,抬手就想要给小翠一个耳光,却见小翠双目愣愣的看向她的身后……
不知打哪吹来的风拂过湖面,带来一阵湿湿的凉意。
韩冰隐转过头去就瞧见一张熟悉的轮廓,明黄的衣角被风吹了起来,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笑意,她的手变那么僵在空中,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