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珍妃囚禁于景阳宫,待她产下皇子后……赐死。”楚明轩站在崇华殿最高处负手而立,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身后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他的声音遥远的好似从天边传了过来,可是,却冷得如同冰块。
舒云惜看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泪水漫过眼眶,身子软软的跌在地上。
赐死……
他竟然要赐死自己,昨日的誓言仿佛还在耳畔响起,可是,一转眼,却什么都变了,他当真那么狠心吗?
“皇上……”舒云惜死死的盯着那道背影,用力全力,将自己满腔的情意,不甘,怨恨,希望全都化作这么一声,可是,楚明轩的身影只是微微一晃,然后背着她越走越远。
她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阮碧岚那怨恨又得意的目光。
她再也没有见到过楚明轩……
景阳宫里,一切如旧,房间里,花园里,秋千旁,每一个角落里似乎都有他们的身影。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山无崚,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忽地全都在她面前碎裂开来,烟消云散,再也寻不到任何的踪迹。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啊!他为什么不亲口问问她,他为什么仅凭阮碧岚的只言片语便定了自己的罪了?她不管什么国仇家恨,她只知道,他是她所爱的人,更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她不甘心,不甘心啊!看着自己腹中渐渐长大的孩子,她在悲愤无望中渐渐的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待她把孩子生下来,他一定会来看她,到时候自己再向他解释,他一定会相信自己的,他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伟岸明俊的男子,而反等来了一杯毒酒……
当阮碧岚笑意盈盈的出现在景阳宫的时候,她眼里的那一点点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了下来……
“妹妹,好些日子不见了,妹妹清减了不少啊?”阮碧岚嘴角微微一勾,裙角微微一动,她便优雅的坐在了桃木桌椅上,不紧不慢的品起了茶来。
“你来做什么?”舒云惜下意识的覆住肚子,目光警惕的看着阮碧岚。
“妹妹冰雪聪明怎么会不知了?妹妹是来送姐姐最后一程的啊!”阮碧岚眼睛眨了眨,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是她的眸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杀意。
“你……你想做什么!”舒云惜下意识的往后退。
阮碧岚眸光微微一眨,很快便有人上来按住舒云惜,“妹妹何必做这些无所谓的挣扎了?”说罢,她右手微微一抬,便有宫女托着一个白玉瓶走了上来,阮碧岚站起身来,伸手端起白玉瓶优雅端起杯子一边倒一边道,“妹妹,这是美人醉,你喝了一后便会像喝醉了酒一样,一点痛苦也没有……”
“阮碧岚,你想抗旨吗?”被按住动弹不得的舒云惜拼尽全力的喊道。
“妹妹说的是什么胡话,本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啊!”阮碧岚嫣然一笑,端起那杯毒酒走到舒云面前,另一只手轻轻的抬起了她的下巴,她啧啧了两声,又是叹息又是摇头,“妹妹长得可真是美啊,怨不得皇上那么迷恋妹妹你,真是可惜了……妹妹你也别愿皇上,谁让你是前朝的余孽了?”
“你胡说!皇上不会想要杀我的!”舒云惜突然冷笑了几声,她秀眉一挑,厉声对阮碧岚道,“阮碧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皇上的骨肉,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于你!”
“妹妹你真是糊涂了,你是前朝的余孽,那么……”阮碧岚的目光缓缓移到舒云惜高耸的腹部,嘴角微微一勾,冷冷道,“你腹中的孩子也是前朝的余孽!”
“你……”
“来人啊,送珍妃娘娘上路!”阮碧岚裙角一扬,绝然的转过身去。
“我不喝,我不信……我不信……”舒云惜拼命的挣扎着,那些香甜的液体溅在她的脸上,散发着阵阵的幽香,让人绝望。
“妹妹,姐姐劝你还是喝了吧!难道,你真的相信皇上对你是真心的吗?”就在舒云惜还在挣扎之际,阮碧岚的声音终于再度幽幽的响起,“就算皇上对你有那么几分真心,可你觉得,跟你比起来,是你重要了,还是他的江山权力重要了……他要真心疼妹妹你,那么,妹妹你又怎么会呆在这里受这么许多的苦楚了……妹妹,你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阮碧岚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舒云惜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的流了下去。是啊,她又怎么比不过他的江山了?若他真的爱自己,那么,又怎么会把关在这景阳宫里,不闻不问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楚明轩,你这个卑鄙小人!”舒云惜绝望的悲吼了一声,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可是,这在此时,她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阵疼痛,裙角处迅速绽放出一朵惊心动魄的梅花。
“不好了,贵妃娘娘,珍妃娘娘她……她要生了……”旁边有宫女惊慌的叫道。
她要生了……
孩子,孩子要出世了吗?
在舒云惜晕过去的时候,她最后的一个念头是,她就要有孩子了,他和她的孩子……
“姑姑,你怎么了?”见舒云惜一直呆呆的不知望向何处,苏凝雪唤了她几声都不见她回应,便伸手轻轻的推了她一把。
舒云惜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苏凝雪,脸色依旧一片木然和冷漠,“你见过相父,他……他还好吗?”
苏凝雪微微一愣,瞬即回过神来,“姑姑放心,木老先生没事,我……我让他去找我父亲了。”
“你父亲?”舒云惜微微皱了皱眉,“你不怕连累到你父亲吗?”
苏凝雪垂下眸子,微微一笑,“我父亲现在卸田归甲,只是闲王一个,既不手握兵权,也不左右朝政,又有谁会去注意他了……”
“能够放下权欲之争,处身世外,这般淡泊,绝非常人所能及。”舒云惜淡淡道。
“姑姑,太后她……她……”苏凝雪小心翼翼的开口,话到唇边,却又不知怎么说下去。
“是她把我关在这里的。”舒云惜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当年,阮碧岚逼她喝下那杯毒酒,却也逼得她早产生下皇儿,后来,是龙乾宫里的一个小太监瞧见了,于是,便惊动了楚明轩……只是,当时,她确一直以为那毒酒是楚明轩所赐,怨他恨他至极,决计不肯向他解释半分,可笑的是,原来这一切都是阮碧岚……
她到底是错怪了他,所以,只能生生的错过,如今,就算满腔的悔恨,又要从何处去寻回那段失落的爱了。
“那先皇他……他就一点也没反对?”苏凝雪秀眉微微拧了起来,依旧有些不解。
就算舒云惜是前朝的公主,但她到底也是先皇的妃子啊,就算被赐死也好,总得给出一个交待,太后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她关在这暗室中,而且一关就是二十几年了?
“我也不知……我生下皇子后身体一直虚弱,之后头沉的厉害,隐约觉得有人像是喂我喝了些什么东西,后来,什么也不知道了,待我醒过来……就是在这了……”舒云惜说着便缓缓的看了一下四周。
“是太后动的手脚?”苏凝雪皱了皱眉。
舒云惜点了点头,“她让人喂我喝了药,假死瞒天过海,其后又偷梁换柱把我囚禁在这里……”
“她只是将你囚禁在这里?”苏凝雪还是觉的有些不解,太后既然就这么把她囚禁在这里,既没有杀她,也没有伤她,只是把她关在这里,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啊……”舒云惜像是了解苏凝雪心中所想,不禁一笑,接着道,“她知我定不会自个寻死,因为我放不下我的皇儿,更放不下……她把我关在这里,就是让我知道他们的消息,却亲近不得,见不得,生不如死!”说罢,舒云惜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先前的时候,她恨不得将阮碧岚碎尸万段,可是时间一久,她渐渐的也麻木了,她知道阮碧岚的用意,于是,一天比一天淡漠,阮碧岚瞧着她不似从前那样,反而越是气愤,时间越久,她便知道如何对付她,只要她不生气无动于衷,那么阮碧岚就觉得难受,觉得失败,等到最后,她的心渐渐的好似真的麻木了,不晓得哭,也不晓得痛,只剩下一团冰冷,可是,她没有想到阮碧岚竟然会加害自己的皇儿,她的随风,她的儿子啊……
“姑姑,你说,你生下了一个小皇子,那,那个皇子是……”苏凝雪试探着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景室里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