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溪的马车行了三日,第四日凌晨时抵达了桑城。从马车下来,她撑着洛辰的手臂,看着这款乌黑的牌匾,眼里满是怀念。“殿下,我们今晚还歇在驿站么?”
“当然,不然露宿街头么?”
纳兰溪这几日虽然颠簸得难以休息,但是此时站在城门外,还是不免有几分激动的精神。眉眼弯弯,看着洛辰的眼里满是揶揄。
“为何不入将军府呢?”
“为何要入将军府?”
纳兰溪有些疑惑,转过身看着他,洛辰犹豫了半晌,随后道,“您不是来帮项将军的么,那不住将军府,住驿站?到时候!……”
“洛辰,枉你跟我也有些日子,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将军府是你我随意可以进的地方么,先不说我是何等身份!项天昊如今在桑城可是个死人,他的将军府少不得有人盯梢,若是被有心人传到闻始帝的耳朵里,不消我进宫,就直接被人困在将军府里射成筛子。”
洛辰闻言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对这位不曾见过的帝王多了几分畏惧。许是看出他的担忧,纳兰溪压了压声音继续道,“本来我来这就是做质的,你把我送到驿站就离开吧,不出半日,应该就有人请我入宫了,到时候你回医谷,知会一下项天昊就可以。”
“他不应该直接回桑城么?”
洛辰愈发的不明白了,纳兰溪好脾气的再度道,“两位爹爹都去找巫蛮族了,不过前后脚的功夫,项天昊一去若是找不到人,他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把医谷翻个底朝天,少不得要被死老头收拾,再说,我!……”
像是想到什么,她勾唇笑了笑,有几分凉意,而后不再跟他解释了,就着他的胳膊上了马车,轻声道,“走吧!”
洛辰看着她一瞬间恢复生人勿近的气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余光瞥见纳兰溪手里的瓶子,更是难受不已,坐上马车一扬马鞭,驱使着白马进了桑城。
纳兰溪料得不错,她人还未进城,消息便已经传到闻始帝的耳朵里,丞相亦被他急召入宫,商量对策。
“听说这北夷公主已经到了桑城,你可知道?”
“老臣知道!”
丞相一身深蓝色的官服站在下方,高高束起的官琢还有些凌乱,眉眼间亦带着困倦之色。天还未亮就接到旨意,匆忙赶来路上听传旨的公公提了一句,但一早的脑子不是很清醒,自然未想到什么应对之策。
闻始帝看他只是应了,并没说其他,登时单手支着下巴,沉吟道,“北夷的使臣虽然死在这,但是消息应该没有那么快传到北夷吧!”
“这!”
丞相有些犹疑,但还是开口回道,“先前北舟传信,太子殿下被困北舟,适逢北夷驸马爷搭救出了北舟,直奔北夷之时,被北夷国主纳兰若扣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
闻始帝来了兴致,语气里有些兴奋。丞相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还是据实说了,“消息昨日传到桑城,本该今日上奏的。”
“按照信使的速度,丞相以为,太子殿下如今是否脱困呢?”
闻始帝单手仍旧撑着额角,但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半分喜怒。深谙这位帝王的脾性,丞相哪会不知道他现在已然有些恼意。“太子殿下是您的子嗣,自然骨子里有您的血性,不过一个小小北夷,还奈何不了他!”
此话本就是恭维,丞相等着闻始帝的情绪好转,却不料他直接甩了个杯子下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丞相直接跪倒在地,连呼饶命!
低垂的眉眼中俱是惶恐,先前未醒的瞌睡此时已然消得渣都不剩。但上方的帝王气息平稳,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
一旁的公公低头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闻始帝方才惊觉自己露了真心思。“丞相大人快快请起,本帝方才手滑了。”
不管是真滑还是假滑,丞相大人都不敢再随意提起闻才哲和闻始帝相似这个话题了,唯恐下一次闻始帝直接扔在他脑袋上,而不是地上。
“既然北夷公主已经到了桑城,那想必是冲着北夷使臣这件事情来的,传本帝旨意,将她带进宫吧!”
一旁的公公轻声应了,转身离开了大殿,丞相拱了拱手,意思也准备下去了,闻始帝却叫住了他,柔声道,“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早朝了,丞相大人就在我这偏殿稍歇一下,省的折腾您这把老骨头!”
虽然他的语气如同朋友一般亲切,但丞相并不认为闻始帝的心里亦是和善的,跟了这位帝王许多年岁,也知道他表里不一的性子,但谁让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呢!丞相低眉顺眼的拱手应了,跟着丫鬟去了偏殿。
紫宸殿里,皇后娘娘也收到这个消息,但与闻始帝不同的是,她显得十分的紧张,不停的问着身边的姑姑,语气里带着哭腔,“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娘娘先别急,听她怎么说!”
掌事姑姑按住皇后娘娘的肩膀,看着下方跪着的丫鬟,冷声威胁道,“若有半句假话,你当知道你的下场!”
“奴婢不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今日凌晨闻始帝急召蔺丞相入宫,与他谈话之时,奴婢就在一旁候着。奴婢亲耳听见闻始帝说,北夷的公主到了桑城,问蔺丞相是见还是不见,说是因为使臣的消息传到了北夷,所以太子殿下被扣押在北夷大牢了。后来蔺丞相说太子殿下是闻始帝的骨肉,自然带着他的血性,必会平安脱险,可是闻始帝好像不太高兴,反而冲着蔺丞相扔了个茶碗,吓得蔺丞相气都不敢出!”
丫鬟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说得头头是道,皇后娘娘听了险些晕厥过去,盯着地上的丫鬟像是看着仇人一般,咬牙切齿道,“你听听,闻始帝都如此说了,我的儿啊!”
说着便扑倒在掌事姑姑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掌事姑姑一边安慰她,一边示意旁边得丫鬟把人带下去处理了。能知道闻始帝如此详尽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妥,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那丫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反而开心得跟着丫鬟姐姐走了。
紧接着掌事姑姑遣散了所有服侍的丫鬟,轻轻拍着皇后娘娘的肩膀,示意她别哭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