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若溪便回了王宫,比预计的还要早两天。
桑佑辰满心欢喜,要知道她不在的这几天,他真是寝食难安啊。是以一听侍卫来报,他就立刻迎了出去。
“溪儿,”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桑佑辰兴奋地跑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心总算安定了,痞痞道:“还没到一个星期呢,是不是想朕了所以提前回来?”
“才不是呢,”若溪故意装出一副“你想太多了”的神情,“是想歌儿了。”
桑佑辰不予追究,突然神秘地一笑,“对了,朕有个惊喜要给你。”他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呢。“跟朕来!”
若溪一路都在猜想他究竟会带她去什么地方,怎么都没有想到目的地会是她的寝宫——甘泉宫。两人手牵着手穿过前厅,来到了后院。
若溪顿时傻了眼,直直地望着前方,本来那一片绿油油的结缕草地已被一株株矮小的植物所取代。它的茎有点粗,稍稍倾斜着,披针形叶片如羽毛般裂开,边缘有稀疏的钝锯齿。虽还未开花,但她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不正是她最喜爱的三色堇么。
桑佑辰从身后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着:“喜欢吗?”
“嗯!”若溪使劲地点了点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它?”
怎么知道?桑佑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而后又陷进了某个回忆里。
“我姓堇啦,三色堇的堇。”
“是一种花,我最喜欢它了。”
这是她曾经说过的,她的话他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从来无需想起,因为不曾忘记。倒是她不记得了啊,“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什么心有灵犀,她才不信咧。三色堇并不若牡丹芍药般富丽堂皇、绚丽夺目,它的美是低调的,关注它的并不多,认识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一定是我说梦话了,对吧?”
“嗯,”桑佑辰狭长的眸子闪亮闪亮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还说过好些话呢。”
若溪半信半疑,“是吗,都说了什么呀?”
“说你喜欢朕,要和朕永远在一起。”
这下若溪完全不信了,倒也懒得戳穿,只是挣脱出他的怀抱,跑到最近的那株三色堇旁边,蹲下身玩弄起那小巧的叶瓣。
桑佑辰跟了过去,见她喜爱得紧,一脸的满足,“好好照顾它们,朕想看它们开花的样子。”据说很美。
开花,得两个月之后了吧,那时她会在哪里呢?若溪怔忪了片刻,终是开了口,“嗯,放心。”只要她还在这里,就一定倾心去照顾它们。
“听说,看着它的花开就会幸福呢。”若溪仿佛是对着他说的,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真的?!”桑佑辰却是很兴奋,就为这一句,他也定要守着它们绽放出花朵。
这时进来一个侍卫,“启禀陛下,莫将军有事找您,在议事厅候着呢。”
寿宴过后,莫少廷便没再回边境去,住回了将军府,常伴君王侧了。
桑佑辰眼睛微眯,看来让他探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我去处理点政事,等我回来。”亲昵地摸了摸若溪的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歌儿后脚就蹦了出来。
“小姐小姐,有没有感动得稀里哗啦呀?”小丫头又扯开了她的大嗓门。
若溪故作思索状,然后漫不经心地说:“有‘感动’,但没有‘稀里哗啦’。”
“哎,小姐你可真冷血,”歌儿扼腕叹息,“我这个外人都感动得哭了呢。”
“不是吧,不就动动嘴皮子吩咐花匠种了些花么,至于把你感动成这样么?”
“什么动动嘴皮子?这么一大片可都是陛下一株一株亲手栽下去的呢。陛下是多么尊贵呀,可是却不嫌脏、不嫌累、不允许任何人插手,一个人整整种了两天呢。”
一席话听得若溪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那是他亲手栽的?”
歌儿使劲点着头,“对呀,陛下没告诉你么?”
天呐,那家伙竟然亲自为她种上她最爱的花儿,而且也没告诉她。此刻,她的心里溢满了感动,流淌着一股暖流。
心,早就已经沦陷了,在不知不觉中,那么的措手不及。爱上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承认一份感情,却需要莫大的勇气。当她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情绪时,却已答应了秋姨会离他而去,究竟是他的不幸还是她的悲哀?
过往相处的一幕幕纷纷跃上脑海,他第一次抱她的时候,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在火中将她救出的时候,喂她吃药的时候,与她共舞的时候,宣布要立她为后的时候等等,回味起来,竟都是那么的甜蜜。
心里突然好难受,鼻子发酸,眼睛里噙着泪水,硬是强忍着没让它落下来。
“小姐,陛下对你真好。”这是歌儿最骄傲的了,因为小姐受宠,自己也沾了不少光呢。而且,陛下也变得和蔼可亲了,常常会把笑容挂在嘴边,一点也不似之前那样的阴厉狠绝、残酷无情,令人胆战心惊的。
“我知道。”若溪静静地回答着。他对她的好,她岂会不知,一点一滴,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然后立刻朝殿外走去。
歌儿叫嚷着跟了上去,“小姐你去哪呀?等等我!”
“御膳房!”
从这一刻开始,她也要对他很好很好,用自己的真情,陪他度过离开前的日子。
议事厅内,莫少廷立在一旁,表情甚是严肃。而桑佑辰则慵懒地斜倚在王座内,一只手撑在座椅把手上,若有所思。
不出他所料,那个宇寒飞去宰相府果不单纯。打着讨好宰相千金的旗号,实为勾结宰相而去,真真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少廷,你说希曼那老头会不会叛变呢。”话是问出了口,可他心里早已有数。
莫少廷整理了一下思绪,渐渐道出:“六王子的这一步棋着实高。他和宰相大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隔墙可能有陛下您的耳目,但不确定是不是真被听了去。正是这种不确定因素,就算宰相大人真没有那投敌之心,陛下您可能都会心存芥蒂。宰相在朝中势力甚广,他的言行绝对能掀起风浪,而希曼大人不管作何回应,对宇纳国都有好处。如果他不同意勾结,依然做他的宰相,谁又能说清他是真的衷心还是做表面功夫,陛下对他可能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放心了,一旦他觉得委屈,说不定就索性真的投敌;如果同意,那就正中他们下怀。”
“而且……”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宰相大人就只有希吟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吟小姐能够登上后位。而如今的情势他也看到了,对了陛下,您还记得云净大师圆寂前下的预言么?”
“当然记得!”桑佑辰陷入了回忆,云净——他最敬重的长者,在合眼之前,曾对希吟下了一个预言。
那年,他刚登上帝位,希吟只有四岁。云净大师说:这小女娃将来必是一国之母,定将给国家带来繁荣昌盛。
他便记住了这个小女孩,等她12岁的时候,俨然是个娇俏可人的小美女,他特意宣她进宫来玩。只是,她那唯唯诺诺、呆板无趣的样子着实令他失了兴致,也就打发她回了府。他想,等她过了成人之礼,他便娶她为后,摆设也好,头衔也罢,既然她有那王后的命,他便成全她。会不会宠她就另当别论了,她可一点都比不上他的那些宠妾。
只是,还没到那之时,他便遇见了若溪,这个彻底改变了他的可爱女人。什么预言,什么给国家带来繁荣昌盛,他才不要管,他只要她。
“陛下,堇小姐来了,在外候着呢。”东斯上前来报。
刚想到这小女人呢,她就出现了。而且,以往都是他黏着她,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呢。想到这里,桑佑辰就异常开心,“快让她进来!以后都不用通报了,直接请进。”
“是。”
“那臣先告退了。”该谈的差不多谈完了,莫少廷恭敬作揖,然后退下。陛下对这个堇小姐真是宠爱到了极点,大家都羡慕她是多么多么幸福,可是只有真正懂陛下的人才知道,幸福的其实是陛下啊。一向冰冷如霜的陛下终于可以卸下防备,向一个女子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扉,可以笑得那般开心,那般纯净。
他很高兴,有这样一个女子,可以让陛下找到阳光。
莫少廷从屏风的右侧绕了出去,正好看见从另一侧过去的若溪的背影。究竟在哪见过呢?这个问题又冒了出来。努力回想这十六年来自己去过的地方,那张脸是熟悉的,却始终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甩甩头,不要刻意去想了,说不定哪天就突然记起来了。
“溪儿,你来啦!”桑佑辰一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女子,心情就特别好,“带了什么呀?”她的手上还捧着一个汤盅,是拿来给他的么?
若溪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将汤盅搁在桌子上,然后揭开盖子,一股清香立即扑鼻而来,“莲藕排骨汤,我特意熬来给你补补的,尝尝看。”
“你亲手熬的?”
“对呀,亲自去了御膳房,亲手给莲藕去皮,亲手将排骨氽烫,亲手熬出来的呀。”对于汤类,已经给秋姨做惯了,她可是很拿手的。
桑佑辰拿调羹的手都透着开心,他的溪儿亲自为他熬汤呢。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细细品味着。
“好喝吗?”若溪瞪大了一双杏眼,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肯定。
桑佑辰咂吧了一下嘴,“好喝,比朕喝过的任何汤类都要好喝。”这可是大实话,这汤本身就是极品,加上溪儿的心意,岂是一般食物可以比拟的。
若溪的眼弯成了一条缝,“那我以后经常熬汤给你喝,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溪儿,怎么突然对朕这么好?”
若溪反问了回去,“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对你不好么?”
呃……貌似确实是这么回事呢。桑佑辰一边喝着汤,一边这样想着。
“只是想要对你好。”
若溪很是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听得桑佑辰心花怒放,倒是没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愁。
她说想要对他好,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已然有了他。她一定会爱上他,一定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的。心里甜甜的,十分满足,含着笑将最后一口汤喝尽,“喝完了!”
“嗯,”若溪将他手中的勺子接了过来,然后把盖子盖上,“那我先回去了!”端起托盘欲起身。
桑佑辰急忙拉住她的胳膊,“等等,在这陪陪朕,好吗?”不等她回应,便向她张开了双臂。
若溪说了个“好”,娇羞地走到他身边,坐进了他的怀里。“你要向宇纳宣战了?”她移开视线,看着桌上的那份地图。
“时机就快成熟了,朕可是筹备了整整十年。”桑佑辰目光深远,对于宇纳,他是志在必得,“你知道当初朕吞并楚离国后,为什么没有乘胜攻打宇纳,而要等到今天以后么?”
关于那场战事,若溪有听秋姨讲过,她不懂军事,但于原因,她或许能猜出几分,“因为虽已将楚离的国土以及军队纳入了羽下,军事、政治力量是增强了,但这一战,桑瑞国死伤也不轻,物资损耗也相当大,于是只有停下来养精蓄锐。而且,楚离好歹也是个泱泱大国,树倒了根却还在,必须好好整顿,清除那些顽固势力,除外必先安内啊。”
“说的很对,”桑佑辰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宇纳的综合国力比楚离强盛得多,它的军事力量也达到了空前强大。如果没有周密的作战计划以及成熟的时机,断不可贸然出兵。而且,就算时机成熟、双方都计划周全了,鹿死谁手都是个未知数。”
“就不能和平相处么?”干吗要打打杀杀的呢,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对此,桑佑辰无奈地摆摆手,“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桑瑞和宇纳终有一个要向另一个臣服。”
但世事难料,以后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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