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桑佑辰看若溪放下碗筷,砸吧了一下油腻腻的小嘴。拿起准备在一旁的毛巾抬手替她擦拭了一下。
若溪菜足饭饱,满意地点了点头。
“溪儿,朕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还有事?看他那认真的表情,又是什么不能提及的秘密?“关于你的么?”
“嗯,与朕有关。”
“什么啊?”若溪也严肃了起来。
桑佑辰带她离开餐桌,向后花园的深处走去,一边悠闲地散步一边神秘兮兮地问到:“你知道夜殇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一点都不奇怪他查出了大哥的姓名,至于身份,“我知道啊,他是夜玄宫的圣君。”
“除了这个。”
“还有?”若溪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一脸疑惑地望向他,“他还有其他身份?”
“是的,其实夜殇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本名叫做……”桑佑辰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出:“桑、佑、凌!”
三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力度敲击着若溪的耳膜,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呆愣。
“他是你弟弟?!”“桑”是国姓,只有王族才配拥有,而一个“佑”字,不正说明了他们俩是同一辈份的兄弟么。
“是的!”桑佑辰把自己的外袍脱下,垫在了旁边的石凳上,然后拥着她一起坐下,不至于感觉到凉意。
坐定后,他才娓娓道来。
“当年朕的母亲很得宠,但她并不爱父王。在朕的记忆里,她对父王总是冷冰冰的,从来都没有笑过,其实正确说来,她是对任何人都不会笑。久而久之,父王就渐渐地不再去自讨没趣,渐渐地冷落了她,但她的王后地位仍是无人可以替代的,直到一个叫做‘傅云罗’的女人的出现。”
傅云罗是尚书傅子辛的小女儿,同文心一样,也是个独具慧心玲珑剔透的才女,更难得的是,她的容貌绝对堪称倾国倾城。在诗词界,随着文心的销声匿迹,她的风头日益强盛。
这样一个有才有势又有貌的女子,很快就赢得了先帝的青睐,立刻被迎入宫中为“云妃”。此后更是常常与先帝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好不潇洒。
宫里开始盛传这样一种流言:王后失宠了,云妃娘娘即将代替之。以前若是哪个妃子一时得宠也传出过类似的流言,但都被先帝厉色打压了下去。而这一次,先帝不闻不问,纵容着它的发展与壮大。
随着云妃的产子,她的荣宠达到鼎盛,上门拜贺的人每天多得快踏破门槛。这样的场景也曾出现在文心的宫中,此刻却是门庭萧索。而云妃的儿子,先帝取名“桑佑凌”,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刚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
“按照祖制,各位王子都是要通过各项考核,最优秀者方能立为太子。而他,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尚且不知道智谋、胆量如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登上了各王子就算争破头也不一定争取得到的太子之位。”说到这里,桑佑辰的语气明显不平。
若溪听得聚精会神,但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往下说。难道就这么完了?不对啊,他说与他有关,他还没出场呢,不该到此为止的啊,于是她问到:“那后来呢?”
“后来……朕的母亲死了,就在朕十二岁那一年。三个月后,父王宣布要立云妃为后,也正是那时,经御医诊断她已怀孕,可谓是双喜临门。然好景不长,悲剧很快就发生了,快得任谁都没想到前一刻还极尽荣宠的她下一刻就被白绫赐死。朕犹记得,那是立后大典的前一晚。”
那晚,王宫里早就装点得一片喜气,之前的素色已经撤去,到处都是鲜艳夺目的红色。
先帝处理完政事就往清云殿走去,那是云妃的寝宫。本来说好了今晚不过去的,但他临时改了主意,想去见见她。
行到里殿却没见到任何守卫的人,哦,她喜欢安静,先帝这样想着。却听见珠帘深处传出了令人脸红耳热的男女混杂的呻吟喘息声,女人喃喃的爱语极为清晰,刺激着他的耳膜。那是她的声音,那是他百听不厌也只能由他听见的声音,此刻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绽放。
先帝怒极,猛地冲了进去。他多么希望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多么希望是他自己搞错了,可是眼前那赤裸着身体交缠在一起的两人却生生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般,让他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眼里的怒火更是喷薄而出。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他带绿帽子,而这个男人,他隐约见过,只是个侍卫吧,她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低贱的男人背叛自己!
说话间,那两人已慌慌张张地穿好了衣服,跪伏到他的面前。
先帝的身子因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他突然想起了文心临终前对他的控诉,那个到死都恨着他的女人这样诅咒自己:凡是你宠幸的女人都会红杏出墙!
呵!为什么他最心爱的两个女子都要让他难堪!为什么他给了她们最好的一切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
“来人,赐云妃三尺白绫!”
“不!父王!”闻讯匆匆赶来的桑佑凌立刻上前用他小小的身子护住了他的母妃,然后对着身旁的男子质问到:“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母妃?”
“太子殿下,属下与云罗是真心相爱的。”
“你骗人,母妃才不喜欢你!”
“我爱他!”没有任何时间间隔,一个低低的女声接连着发出。
于是,云妃在那绢长的白绫上香消玉殒,带着尚未足月的小宝宝一同离去。至于那个侍卫,暂时收押天牢,次日午时凌迟处死。
而桑佑凌,正当他哭得悲痛欲绝时,他的父王却要与他滴血认亲。他没有反抗,任侍卫将自己的手指割破,麻木地看着鲜血沿着手指滴落碗里,看着他的父王也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心如死灰般沉寂。
这时,先帝的贴身侍卫突然闯入,“启禀陛下,云妃娘娘是冤枉的!把人带上来!”后面一句是冲着外面喊的。
被押进来的赫然是与云妃有染的那个男子。
“你把刚刚和我说的话再同陛下好好说一遍!”要不是他在清云殿中发现了奇异的粉末状物体,云妃岂不就这样白白惨死了。他当时立即去牢中将事情的始末查了个一清二楚,等不及禀报陛下,他就把人带了过来。本来他是无权把犯人提押出牢,但先帝因宠信他而给过他特权,只要情况特殊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可以做决定。
“启禀陛下,小人与云妃娘娘并没有关系,娘娘并没有背叛您。小人只是受人指使,给娘娘下了‘迷心散’。那是世上极为罕见的迷药,中毒者会对见到的第一个异性萌发情愫,从而假性地爱上那个人,直到药力散去。”
先帝瞪大了一双狭长的眼,眼里有着初时的不敢置信以及越来越浓的懊悔,指尖的血液凝聚成滴,摇摇欲坠。“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回陛下,是三王子殿下。”
佑辰,居然是他!先帝心底的悔恨有一部分演变为对他的怨恨,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竟这般阴险毒辣。他的云儿,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他们何其无辜。想到这里,他的眸色瞬间凌厉,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不觉间,血滴坠落,落在青瓷的圆盘里,慢慢晕开,与原本就已存在的那滴血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
桑佑凌顿时笑了开来,笑声是那样凄惨,他一边向着门口退去,一边怒吼着:“父王,我恨你!恨你们每一个人!”他不要再呆在这个肮脏的令人生厌的地方,任何人都别想拦住他,即使是那个一手遮天的男人——他的父王。呵,从此刻起,那个男人已不再是他的父王!他也不再姓桑!
“然后他就这么消失了,纵使父王如何寻找都没有他的消息。”桑佑辰在叙述的时候有些无力,为那段过去,也为自己的卷入其中。“溪儿,你相信那是朕指使的吗?”
“不相信,你的傲气决不容许你耍这样卑鄙的手段。”
桑佑辰听后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舒服得无法言喻。今生得一红颜如此,足矣。“可他们都相信那个侍卫的话,认为朕是主谋,包括朕的父王。你看他是多么愚蠢,错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又轻信别人的话去冤枉自己的儿子。”
若溪分析了一下,其实不难想出那就是个一石二鸟之计,那残落的迷心散更是有意而为之,而幕后的主谋定是冲着那帝位而去,此计一出,一下扳倒两个王子。“再然后呢?你是怎么解决的?”既然他能顺利地登上帝位,那么当初的黑锅他一定没有背。
“朕向父王申请三天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到时一无所获,朕任凭他发落。幸亏朕不笨,三天里找到了诸多蛛丝马迹,然后找出了那个幕后黑手。也正是通过这件事,父王发现了朕的能力,渐渐重视朕,再到后来立朕为太子。”
后来的事情夜殇都不知道,所以他始终认为是桑佑辰害死了他的母亲,是桑佑辰毁了他的一切,他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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