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索,呼呼地刮在脸上,凛冽得如刀割般生疼。
这样寒冷的天气,人们大多躲在屋子里,关上门,围着暖炉,谁都不愿意出去。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小玉。
此刻,她正瑟缩着身子行走在宫道上,通红的小手捂着嘴巴与两颊,不停地呵着热气。因为听说莫将军被宣进了宫,而小姐突然想喝茶花鸡汤,于是她自告奋勇,顶着寒风前往御膳房,只是希望能有机会与莫将军碰上一面。
之所以想见莫将军,是因为前几天收到的主子的吩咐。而她,谁都不知道,其实是夜玄宫的人。
原来,小姐竟是楚离王室的遗孤,是王后堇墨如的小女儿。小姐一定和她娘亲长得很像,所以莫将军初次见到小姐的时候会说记得在哪儿见过,他曾在楚离国当过卧底,而他见过的只是小姐的娘亲吧。
小玉知道莫将军排斥小姐,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真相,一定会认为小姐是怀着报仇的心接近陛下,而小姐,该是不知情的。她希望事情会闹大,这样,那些迂腐的大臣该是不会接受已亡敌国的公主做他们的王后的,这样,小姐就有可能去到主子身边了。
可是,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莫将军发现这个端倪而去进行求证呢?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三色堇。
这种花寻常人家鲜少会栽植,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花的存在。但是,见过一眼便不会忘了吧,它是那样的不招摇却能轻易地俘获人心。当初的楚离王宫种满了此花,莫将军一定认得,如果让他再见到一次,是不是就能有所联想了呢?
所以小玉想见他,她想不着痕迹地提醒他甘泉宫的后花园里种着那么一种花,她想激起他前往一探究竟的心念。
可从去到御膳房到再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发现莫将军的人影,按理说他是去了议事厅,那么如果要出宫,是一定会遇上自己的。除非他人还在议事厅,或者在自己进御膳房交待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小玉看到一个从议事厅里出来的侍女,立刻抓住她问到:“请问,莫将军还在里面吗?”
“不在了,已经走了。”那侍女说完就形色匆匆地跑掉了。
小玉只得叹了口气,还真是无缘呢,要见这莫将军一面可真难。半个月……她还剩不到十天的时间。
回到甘泉宫的时候,陛下已经又和小姐腻在了一起,她行过礼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桑佑辰不断揉搓着若溪冰冷的双手,让它们渐渐生热,“再过几天气温就会回暖了,等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一定是个冷暖适宜、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听他说到婚礼的时候,若溪娇羞地淡淡一笑。最近,他总是时不时地把这两字挂在嘴上,那一脸荡漾的甜蜜表情,真是炫了她的眼啊。她突然想起了一事,“对了,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元敏的丫头琪儿是宇纳王的奸细,那她现在人呢?”自从回来后元敏被送走前都没见到过这号人物了啊。
“偷了她要的东西,走了。”桑佑辰说得云淡风轻。
东西,不就是那份名单嘛,“你是说她拿走了假名单?”
“嗯,”桑佑辰点头,“不过朕并不对那份名单抱任何希望。那名单骗骗宇纳王倒是可以,但若是宇寒飞,恐怕不行。”
若溪抬起被他覆住的手,用他的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佑辰,我这两天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别担心,有朕在。”桑佑辰轻抚着她的背,宠溺地说着。天下的局势瞬息万变,而他,也闻到了淡淡的硝烟味。正好,休息得也够久了,是该要活动活动了。
“我想秋姨了,好想见她。”
桑佑辰嘴角微勾,柔声回复了一个“好”字。
洛曼城里,一条并不起眼的胡同,莫少廷站在一扇门扉前,叩响了那紧闭的大门。不多久,随着“吱呀”一声响,大门缓缓地向两边翕开,直到能容纳一个脑袋的程度。
“你好……”莫少廷向着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人打招呼,然而,就在看清那张脸的下一刻,他的表情顿时凝滞,未说完的话语全部梗在了喉间。
而那人,也就是秋姨,在看到他的时候,神情也是明显地一滞,然后垂下眼双手扯着门上的风圈大力合拢,想要将他拒之门外。
莫少廷见势立刻推手跻身而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静秋?”
“你认错人了,请你出去。”
不理会对方的不友好,莫少廷继续说着:“原来堇小姐常说的秋姨就是你啊。”
“你认错人了!请你出去!”这一次不似刚才的淡然,带了点浓烈的火气与不耐。
“堇王后的模样我可能记不太清,”毕竟人家是王后,岂是身为小小侍卫的自己能随便见到的,他也不过是在大型的宴会上远远地看见过几次,“可是静秋,如果我连你都认不出来,那也枉为我在楚离王宫呆了那么久的时间了。”
“哼!”秋姨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当初要不是这个男人与桑佑辰里应外合,凭着楚离国的实力,怎么可能就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若溪,也就不会失去父母,失去尊贵的公主身份,失去一切。她恨桑佑辰,更恨这个男人,“是,我的确是静秋,但我不想看见你,请你出去!”她第三次发出逐客令。
“可是堇小姐想见你。”所以陛下派他来接她进宫,为那场即将举行的婚礼。
溪儿,她竟还是跟他在了一起。秋姨闭了闭眼,溪儿,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会祝福你,我只要看着你幸福就好。
“不对!”突然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而那个声音继续着,却似喃喃自语般,“堇小姐……堇……堇墨如……”莫少廷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堇小姐眼熟,此刻,她的模样完全与记忆里的堇王后的重叠在了一起。
“堇小姐是堇王后的女儿?!”莫少廷对着秋姨质问着,说是问,其实他已经确定了。那么相像,说不是母女都没人会相信吧。
秋姨一听,立刻激烈地反驳着:“你胡说!王后的小女儿一直在王后身边,你们攻城的那天随着楚离国一同去了。”他们该是看到了那个小婴儿的,也该是确定过所有王储的死亡,没有了漏网之鱼的。
“那你怎么还活着?”没错,当初的王储人员是经他确认过的,绝对没有遗漏,他倒是忽略了她这个常常跟在堇王后身边的女子。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跟着堇王后出宫修养待产,堇王后带着刚落地不久的小公主回宫,她却没有跟着回来。
秋姨一时语塞,“我……”如果不是为了若溪,她一定会跟着王后一起去的。
“为了照顾你最敬重的堇王后的女儿是吗?”深思下去,莫少廷得出了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让他立刻警觉了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堇小姐与当初堇王后怀里的那个婴儿差不了几天出生吧。也就是说,堇小姐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而那个死去的婴儿,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你胡说!”当真相被揭开时,秋姨唯有用“胡说”二字来做徒劳无功的掩饰。
莫少廷却是严肃了整张脸,“是不是胡说,我会去查证,而堇小姐接近陛下的意图,我更会去查证!”说完他转身便走。
秋姨呆呆地站在原地,乱了,全乱了。她奋力掩盖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是要浮出水面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