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宇纳的王宫里便是灯火阑珊,歌舞升平。
今晚的宴会,是为了庆祝新王宇寒哲的生辰。这是他登基以来的首次寿宴,所以即使前线战火正燃,宴会还是高调地举行了起来。
若溪应邀前往,而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便以疲累为由要先离场。今天不仅是宇纳王的生日,更是她同夜阑约定的日子,子时就快到了,她必须去准备准备了。
宇寒哲没有多做挽留,只与她道了声“晚安”便又融回了喧闹的气氛中去。
若溪回了寝殿,歌儿早已侯在一旁。两人依计划行事,其中的过程她早已斟酌良久,保证万无一失。把守殿的侍卫侍女们全都召集在一起,然后让夜阑的迷药发挥作用,一群人便都相继倒在了地上。
若溪伶俐地换上侍女服饰,简单梳了个侍女头,与歌儿坦然走出了寝殿。
同当日夜阑一样,她们也手捧着一个托盘,借以顺理成章地稍稍低下头颅,避开熟人。夜阑之所以选在今夜行动,无非是趁着那边的热闹好悄无声息地离去。的确,侍卫们大都聚集在了宴会场地以保卫王的安全,所以她们很轻松就混过了偶然遇到的一些侍从的视线。
越接近纸上约定的地点,步履就越发急速。行至那嶙峋的假山后,果然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夜阑。
“若溪,歌儿!”夜阑立刻迎了上去,拉着她们的手匆匆道:“快走吧,暗影在外头接应我们。”
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生任何插曲,太过顺利,顺利得有点诡异。若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宫门已然出现在了眼前,她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守门的四个侍卫一见到她们,确切的说是见到夜阑,就都恭敬地向她问好,然后为她打开了宫门。
“你用药物控制了他们?”若溪悄声问到。看他们那木讷的神情,以及一副傀儡模样,不难猜出夜阑是用了催魂之类的东西掌控了他们的意识。
夜阑笑弯了眉眼,“当然,要不然我怎么顺利进来,我们又怎么顺利出去?”
突然,夜空窜起一抹亮丽的烟花,稍纵即逝。然后,更多的烟花相继盛开,绽放在夜幕下,绚烂无比。
若溪边走边抬头望着那华美的一幕,烟花弥漫开来的硝烟味,竟带了点若有似无的不安味道,刺激着她的鼻子。
直到暗影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她才收回了视线,原来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走出了王宫。
看到若溪,暗影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堇小姐,走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
应声而来的,是从两边城墙后接连出来的十来个手持刀剑的侍卫,为首的男子赫然是林函,刚刚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借着对方的火把,暗影看清了来人,不屑到:“是你呀,你觉得就凭这些人能拦住我么?”就是这个男人带走了堇小姐,正好当日的账也一并算了。
林函只是深不可测地一笑,然后神情瞬间凛冽下来,对着身后的侍卫扬手叱声,“上!”
暗影挺身而出,拔剑出鞘与侍卫们缠斗开来。
那些侍卫显然不是暗影的对手,没一会的功夫就都倒在了他的剑下。
“真是好本事。”林函悠哉游哉地拍着手,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挡不住暗影,只是没想到用时竟这么短。
“下一个就是你!”
“是吗?”尾音还未散去,他便出剑迎向暗影。
林函的剑术虽算得上高明,但绝对是在暗影之下的,时间一长,他必定败下阵来。只是,就在暗影即将打败林函的时候,便传来了响亮又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奔来,那声势浩大得几乎要将大地踏碎。
暗影趁隙转回身一看,顿时惊了一下,原来真正要拦住他的力量是面前这些,刚才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吧。剑气逼来,他赶紧回神接下对方的招。
随即,更多的侍卫加入到打斗中去,林函立刻由弱势转为强势。暗影分身乏术,战斗了这么久,气息愈渐不均匀,动作也迟缓下来,终是寡不敌众。林函的一剑从背后袭来,眼看着就要没入他的身体。
“留活口!”
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前方的侍卫立刻分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宇寒哲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函立刻收回剑势,在侍卫的共同攻击下将暗影制伏。然后率领着众侍卫向他们的王跪拜行礼。包括暗影,也被身后的侍卫强行打弯了膝盖,跪伏在地上,但是,他的志气丝毫不灭,顽强的头颅始终高高昂起。
宇寒哲一个抬手,众人便都平身而起,再一个挥手,侍卫群便向两边散开,直至将若溪他们包围在中间。
从第一拨人出现的那一刻起,若溪就陷入了思考。这些人出现得太及时,定是早就埋伏在此处的。可是那点力量根本拦不住暗影,冲锋而上也只是无谓的牺牲。行动之前她再三确定宫里的侍卫都集中在了宴会上,所以应该等不及救援,那他们这一举动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第二拨侍卫的出现才令她恍然大悟,脑子里即浮现出了这么四个字:原来如此!
其实,第一拨人什么时候出现很重要。万一出现早了,等不及第二拨人到场就被暗影全部解决,那就无济于事了。所以,刚才那烟花不是为了增添气氛而燃,是为了传达信息,是让他们行动的信号。
夜阑望着为首的宇寒哲,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个男人不是应该在宴会上纵情欢乐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自己安排得那么缜密,究竟是哪儿出了错?
“夜阑?”宇寒哲浑厚的声音带着些许疑问,回荡在寂静的夜空里。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夜阑这下更为疑惑,她一向深居简出,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这次混入王宫更是小心翼翼,她确定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让人发现她的身份。那么,他是如何知晓她的名字的?
宇寒哲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望向她,那兴奋的目光犹如看着追捕已久终于得手的猎物,“从你跟在堇若溪身边的时候,朕就知道了。不过那时,朕只知道夜阑是夜玄宫极为重要的一个用毒厉害的人物,具体她长什么样我倒是一无所知。”
“那现在呢?”
“现在……”若溪站了出来,对着夜阑回答到:“他也只是在追上来的那一刻才知道了你的身份,其实他是利用我来引出你。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只有一个我,而是我们俩。更确切的说,是桑瑞国与夜玄宫……陛下,我说的对么?”最后一句,她嘲讽地问向宇寒哲。
“聪明!”
若溪继续分析:“既然你知道夜阑的存在,你的手下也必定告知于你他放过了暗影,那你肯定猜到夜阑能找到暗影,也猜到了他们会来救我。所以你干脆对我放松警惕,由着他们找机会想办法来救人。明里你只派了两个人监视我,我也以为只要避开那两人的视线就可以,可暗里,你还安排了人对不对?你不用知道我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只要那暗处的人没把我跟丢就行了,对不对?你料想到我们会在今夜行动,所以在这儿埋伏了人,而你之所以没把大部队埋伏在此,只派了十来个人,是因为你必须让我们确定,侍卫几乎都集中在了你的寿宴上,好让我们放心大胆地接头碰面,对不对?你的手段,用四个字概括,叫做——欲擒故纵,对不对?”
“完全正确!”宇寒哲欣赏地打了个响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得如此通透,此女子的心思果然细腻巧妙。
当初林函把堇若溪劫来的时候,他着实很高兴。绑架她早在计划之内,没想到还未实施,她就已经落网。可当听说林函私自放过暗影的时候,他着实动怒了。桑佑辰身边如此碍眼的一颗钉子,有那么好的机会却不除去,岂能不怒。
而且,夜阑肯定能唤醒暗影,到时他们联手来救人,给他们自己个措手不及,那就后悔莫及了。突然一个转念,他变得无比兴奋起来,不如将计就计。于是他有了一个更完美的计划,就是刚刚堇若溪说的那番。
他知道宇寒飞与夜殇勾结了,他也怕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把夜阑抓到手,那这夜玄宫也就不必多费心了,毕竟夜阑之于夜殇,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更甚者,计划详细,要把那夜玄宫一并吞没了。
宇寒哲扬了扬本就翘着的嘴角,对着夜阑与暗影,话语里满是笑意,“你们没让我失望呐,果然一步一步地混进了这宫里来,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堇小姐与你们在此碰头,朕都没发现原来夜阑这人已经进了我宇纳王宫。”
夜阑的心头顿时涌起诸多挫败的感觉,从来都是她戏弄别人,这次却被他人算计了。外面的世界果然如师兄说的那样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呢。
停顿了会儿,宇寒哲再次开口:“知道朕为什么在如此危难的时刻还这样高调地举行宴会吗,自然是为了给你们提供一个轻松救人的机会,哈哈。”也正因为侍卫都聚集在一起,所以调动起来很是方便,一下就追上了他们。若不是考虑到暗影,只对付三个女子,他也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若溪直直地望着放声大笑的宇寒哲,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心机竟如此之深。怪不得他能够忍气吞声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最终在宇寒飞的强大势力下翻身而起登上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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