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薄时宴的字迹。
该说什么呢?
她原本等着承受破碎晦暗的一切,都已经被人收拾好,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了。
后来她在整理的时候才发现,非但如此,就连线上销售这件事,薄时宴也已经帮她做好了,就放在电脑的商铺里,一打开就能看到。
薄时宴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就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可对薄时宴,她知道的少之又少。
这么想着,是不是亏欠他了?
开张,营业。
把门打开做生意,情人节幸好还没错过,不过更令她吃惊的是,对面那家属于林悄悄的花店,比她大好几倍的花店,此时关张了,卖起了古董花瓶。
而老板,也不是林悄悄了。
不知道是不是薄时宴做的,但这一次,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纠结了,把自己裹得死死的,坚守着自己那份固执到底的执着和原则,把他的好心全都挡在外面。
他分明很在意她,在意到不是只想着给她砸钱开一家大型花店,而是用心了解她的想法,细碎的给她换了一只大一点的招财猫都要说明一下。
不是心动是什么?
回国开门后第一天,生意不错,连着有人在网上店铺下了几十单鲜花。
她忙着整理和包装,把所有订单准备好了才放心了。
到时候只等着快递送上门就可以了。
短暂的闲暇,回到国内就有国内的烦心事了。
那就是季心葶,他们已经很久没见,电话也没打一个,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她还没勇气,把电话打给季心葶,不知道她还要气多久,他们这场友情还能不能继续维持。
但季老爷子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她真的怕,影响心葶的幸福。
接下来的两天,魏晨光也没出现,自从当天她从魏晨光的家里离开被他骂是疯子之后,她就再没有魏晨光的消息。
魏晨光,人不错,如果没有薄时宴,或许她真的会考虑他。
次日,麦小唯真的很忙,订单早早的就下了十几单了,她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着包花束。
新进的包装纸十分好看,应客户的要求,他做了各种不同的考量和包装。
只希望能在对方收到花束给心爱的人之后,给她一个好评,这是她现在的动力。
她正低头包着,额头上沁着一层密密的汗珠,她都来不及擦一下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欢迎光临,看看您有什么需要的,情人节期间,花束有优惠活动。”她头也没抬的招呼,声音如蜜,透着甜甜的味道。
只是那双脚,顿住了,没有回答。
麦小唯这才把头抬起来,看到来人,愣了一下。
是薄瑾然,他们已经有多久没见了?他的脸上还带着早上新处理过胡茬留下的痕迹。
“是你啊,怎么有空过来?买花还是什么?”
说完,麦小唯觉得自己问的多余,薄瑾然来买束花当然是送给林悄悄。
薄瑾然脸上的表情,却远没有麦小唯轻松,再次见到麦小唯,还如以前一般,说不好是什么,她身上透着比之前更诱人的东西。
大概是自信,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
是以前的麦小唯,身上不曾有的。
他走进来,棕色的风衣下,显得他身体瘦削。
“在门口站了很久,看到你一直在忙,想着是不是该打扰你。”
麦小唯确实有些忙,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还真没注意他在门口。但看出来,他不是为买花来的。
“今天来找我有事?”
薄瑾然愣了一下。
她语气淡然,眼神坚定。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已经中午了,能总你吃顿饭吗?”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离花店不远的餐厅里,薄瑾然要了一个包间,餐厅谈不上几星级,更说不上做的多有名,只是方便。
两人坐定,薄瑾然给麦小唯倒了水,“以前你也总说想自己干点什么,别入贩卖点幸福,那时候只当你涉世未深,开开玩笑,没想到今天实现了。”
麦小唯轻轻的吹着水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茶香,只是普通的茶叶。
“那么远的事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远吗?不过就是毕业前说的。”
麦小唯笑笑,没回答。
是啊,毕业到现在时间不远,可他们分手已经很远了。
话题一度尴尬,沉默。
“今天你约我出来,不会只是谈谈以前,叙叙旧这么简单吧?你今天过来找我,林悄悄知道吗?”
薄瑾然面露赧色,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知道两天前你跟我四叔一起出国了,去英国;我也知道你跟季心葶因为一个叫魏晨光的男人闹掰了;我还知道,你打算嫁给我小叔了,是不是?”
话题一下子过的有点生硬,麦小唯静静的看着有些激动的薄瑾然,上次看到这样的他的时候,还是在苏慕沉不肯放她走,苏景园的大门口。
他也是这么激动。
麦小唯突然笑了,“看来这段时间,你没少调查我,我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时,点的菜端进来,两人又是沉默,直到菜上齐了,包间的门重新关起来。
薄瑾然才缓和了情绪开口道:“小唯,我不是调查你,我做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跟我四叔,不可能。你还是尽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眼底,分明写着什么,隐隐约约又格外明显。
“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之前在老宅遇见你跟林悄悄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反对和激动来着。”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薄瑾然的心思,他避开她的目光。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只要知道,薄家没你想象的简单,四叔也没你想象的简单,避免你受伤,还是尽早跟我四叔分了的好。”
麦小唯想笑,这些同样的话,林悄悄说过,魏晨光也说过,她也亲眼见了。
平静的点点头,“哦,你要是为这个来的,就不用说了,你四叔不简单我知道,薄家不简单我也知道,可这些跟我都没关系。”
薄瑾然突然站起来,“那你明知道是个火坑,还要往里跳?”
语气激动,显然他已经意识到,薄家正在经受重大的变故,这一次恐怕薄时宴也不能全身而退,所以他今天出现在麦小唯面前,想让她独善其身,知难而退。
算是善意。
可麦小唯不听。
麦小唯想起那个晚上,薄时宴动情对她说的话,一方面心里软软的,另一方面也坚硬如磐石。
薄时宴是认真的。
“是,我知道是火坑,也要往里跳。”麦小唯坚定的回道。
薄瑾然怔住,退了一步,惊惧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薄瑾然又坐下,点了一支烟,往事重现,他已悔不当初。
“我知道了当年你被人卖走,签下协议的事了,你是被迫的也是被害者,是我对不起你,不该不听你解释,只听了林悄悄的话,当是我是气昏了头,伤害了你。”
他说不下去,只一口一口的吸烟,烟雾缭绕。
麦小唯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以前可是不吸的,只是这份迟来的道歉,她已内心强大到不需要。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当初你既然选择听林悄悄的,就说明在你的心里,已经做出明确的判断了,是不是误会,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她脾气不好,她生性耿直,看事情从来都是非黑即白。
但她选的男人,该是无条件的相信她,即便她说鸡蛋是黑的,就是黑的,不被质疑。
薄瑾然心里一痛,她的眼里,连恨都没有,就说明真的不在意了。
可他宁愿是被恨的。
烟燃出长长的烟蒂,都落在桌面上,散了一片烟灰。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算是对你的补偿,我调查到麦家的没落,其中另有蹊跷。”
忽然提到麦家,麦小唯愣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我调查了当年麦家一夜没落的情况,以及当年跟麦家生意往来不错的人,麦家是世家,怎么可能说没落就一夜之间什么都完了?这里面似乎另有蹊跷,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我还不知道。”
麦小唯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心绪不平。
此时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麦家高门阔府的模样,以及每天进出麦家的人员往来,足以见得当时麦家的情景不错。
麦家宣告没落的前一晚,她还偷偷溜进书房,看到父亲麦林深伏案工作的场景。
他拽拽麦林深的衣角,被他抱起来,放在怀里问她:“这么晚了?我的小囡囡怎么还不睡?”
“爸爸还不睡吗?”
麦林深指着桌上的文件,“等爸爸处理完这些就睡,不好好工作,怎么给我的小囡囡挣钱买心爱的洋娃娃啊?”
她是在父亲的怀里被哄睡后抱到被窝里去的。
第二天醒来,麦家变天了,大批的人冲进麦家,把能抱的抱走,能搬的都搬走,搬不动抱不走的,索性砸了。
而她的父亲麦林深,消失了。
像变戏法一样,突然之间消失,没有任何征兆,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年。
麦小唯双手微微握成拳,想起这些,眼底浸湿一片。
桌上的饭菜都冷了,两人始终没动一口。
许久,等麦小唯心里这份难过劲儿捎捎过去,薄瑾然才再次开口道:“而你的父亲麦林深,好像没死,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