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湛来来回回的记忆里,能记住的关于麦家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
尤其他们曾是麦家的少爷小姐,应该享有豪门待遇,可那栋冰冷的别墅不像一个家,麦林沈经常在外应酬,秦姗则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把爱和关怀都给了麦清韵,而他们如同被遗弃的孩子。
那时候麦小唯小小的身体,就把弟弟揽在怀里,笨拙的哄着。
提到麦家,昏昏欲睡的麦小唯终于清醒了一点。
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曾是麦家小姐。
辗转卖给苏慕沉,又跟了薄时宴,时光荏苒,那些记忆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麦小唯眯着眼睛,语气淡然,“我们命不好,没享过麦家多少福气,不过是少爷小姐的头衔罢了。”
麦清韵很优秀,她跟小湛一直笼罩在姐姐的光环之下。
麦小唯努力想做好让秦姗看见,可随着年纪渐长,秦姗对他们的疏离和刻薄越发明显,她想装傻都不可能。
麦家没几个下人尊重他们,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一个娘胎里出来,差别会这么大,仿佛全世界的爱都给了姐姐。
“那时候总觉得麦家很大,人很多,可现在想起来,也不过这么几个,爸爸跑了,妈妈不要我们了,剩下你和我,仅此而已。”少年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那些昏暗到让人绝望的日子,刻在小湛的脑袋里,如同一场灾难。
这感觉,不好受。
“嗯~~”麦小唯眯着眼睛不同意的嗯了一声,“麦家除了那些佣人,可不止我们四个,不是还有姐姐吗?”
“姐姐?”月光中,麦小湛支起头,侧身看着麦小唯。
“对啊,麦清韵。”
这名字,他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因为麦清韵出事的那一年,他还太小了。
麦小湛又躺回去,面无表情得看着天花板,“哦对,我跟她关系不好,所以记不太清了。”
“那时你还小,不记得正常。”
可她却清清楚楚记得,麦清韵跟苏慕沉同天同日出生,订下娃娃亲,他们十八岁成人礼那天,苏妈妈带着麦清韵一起去江城找苏慕沉,途中车子坠下山崖,苏妈妈跟司机死在了那场车祸中。
苏妈妈的死对苏慕沉来说,是致命的伤害,他想让整个麦家陪葬。
如果不是麦清韵的失踪,她就不会成为替代品,卖给苏慕沉还债了。
苏慕沉要的人是麦清韵啊,她只是个替代品。
都是命,她只希望姐姐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空气突然静止了。
安静中,小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坐起来。
“姐,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住在咱家的大哥哥吗?”
麦小唯一头雾水,蹙眉看着小湛,“大哥哥?”
“对啊,一个大哥哥,大概在我们家住了一两个月吧,记不太清了。反正他长得很好看……哦对了,清韵姐经常会穿漂亮的衣服邀请他出去玩,但他脸色总是冷冷的,不好接近,所以我才记住了他。
不过他人挺好的,因为除了你,就只有他愿意陪我玩了。
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理清韵姐,清韵姐说他是个怪人,哑巴,但他会教我弹钢琴教我画画。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一群人冲进我们家把他接走了。”
麦小唯使劲想了想,脑海一片空白,可比她小的小湛都记得,这个人肯定存在过。
但是……为什么她一点映像都没有?像是小湛胡编出来的一个人。
许久,麦小唯疑惑得问:“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小湛摇头,只记得小哥哥的年纪不大,却身姿挺拔,很放学的女学生故意往麦家经过,或是成群跟在他身后,送他回家。
麦小湛忽又想起什么,“哦对了……他好像,好像姓苏来着。”
苏???
麦小唯的心被蛰了一下。
她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苏慕沉。
不会吧?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苏这个姓不算罕见,撞姓而已,没什么稀奇。
倒是苏慕沉,梦魇一样的男人,折磨她,囚禁她七年,七年时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她,却对她做了太多不可原谅的事了。
苏慕沉。
苏慕沉……
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到现在,她仍时不时会想起,他倒是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就这么讨人厌?
还是说苏慕沉的薄幸如此?
麦小唯睡意全无,思来想去,听着小湛浅匀的呼吸,拿了手机走出房间。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苏慕沉的号码,拨打出去。
此时,庄园里静悄悄的。
除了麦小唯,还有一个人没睡。
没开灯的阳台,香烟在黑暗中燃烧,明明灭灭的火光映衬着男人深邃的轮廓,清冷的有几分孤寂。
她就在隔壁,他的床侧空空如也,他怎么睡得着。
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声音不大,但是黑暗的空间里,亮光刺眼。
是他不常用的一只手机,联系人里只有一个。
他看了一眼来电,麦小唯。
犹豫几秒后,压低声音接了起来。
电话竟然接通了。
苏慕沉还没睡?难得他会在这么深的夜里接她电话。
麦小唯莫名划过窃喜,反应过来后,觉得荒谬了。
电话那边静悄悄的,像也没料到她会打电话过去,没打算开口的意思。
她不假思索的说道:“最近……你还好吗?”
“……”
沉默了好几秒,属于苏慕沉低哑戏谑的声音传来,“怎么,想吃回头草了?”
“没,就问问你。”
“好与不好,跟你无关。”
是啊,合约终止,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嗯,没事,我就是问问你最近。”麦小唯觉得自己肯定是抽疯了,大晚上睡不着在这儿矫情,就算是想起了苏慕沉,也不应该打电话给他!
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想她去打扰呢!
“挂了。”
“麦小唯,不准挂。”
就在麦小唯准备掐掉电话的瞬间,听到苏慕沉的声音,她浑身僵了下,“啊?”
“不好,过得不好。”苏慕沉的嗓音沙哑克制,透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情绪,“所以要不要回我身边?”
“……”麦小唯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苏慕沉好像误会她了。
“回不去了,苏先生,那些都已经是曾今了,而且……我们没有爱过。”麦小唯礼貌客气。
“我现在过得很好,也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说完,麦小唯心中顿时轻松许多。
原来她不过是想找苏慕沉说清楚而已,让这么多年的纠缠和羁绊,有一个着落。
电话那端突然嗤笑,轻蔑的声音传来,“养了这么多年,原来是个白眼狼。”
“你跟那男人打的火热,就别来招惹我。否则我不介意把那男人杀了,把你锁起来,天天伺候我。”
闻言,麦小唯背脊生寒,早该知道苏慕沉是什么人。
阴晴不定,冷漠逼人,关心他根本就是多余。
他一个财阀,过得再差能差到哪去?
“苏慕沉,你怎么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我不可能再被你左右了,你还是另寻他人来满足你的变态癖好吧。”
说完,麦小唯果断挂了电话。
回到房间,上了床,睡觉。
被挂断的薄时宴,看着电话还亮着的屏幕,心中邪火难平。
深更半夜不睡觉,还有心思惦记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薄时宴莫名吃起了自己的醋。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间,开了隔壁的房门。
听着床上已经均匀的呼吸,男人轻身走过去,低身打算将人抱起。
就在这时,麦小湛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
“……”薄时宴身形僵硬,双手正放在麦小唯的身上,赤果果趁人之危的样子。
沉默,死一般的安静。
在少年的注视下,薄先生竟然露出了尴尬。
小湛忽然又躺下,顺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背对薄时宴咕哝了句,“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薄时宴把人抱起,冷哼了声,算他识趣。
小湛虽然还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可薄时宴那火光一般的眸子,从下午玩游戏到吃饭,再到玩游戏,回房间,放在麦小唯的身上就没移开过。
房间里,小湛终于松了一口气。
“抱回去好,抱回去好,不然总跟守着跟定时炸弹似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我还要受牵连。”
薄时宴的床上,女人翻了个身,毫不知情的靠近他的怀里。
他伸出手臂,将她揽的更紧实些,睁眼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每天晚上他被那些回忆充斥,折磨着,都成了习惯。
被接到薄家之前,他跟那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苏慕沉这个名字,是那个女人起的。
从记事起,他们一直在搬家,每一次到了一个地方过不了一年半载,到了某个午后,或是放学傍晚,或是半夜惊醒,那个女人慌忙拽着他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随便上一辆车,然后再也不会回到原来那个地方。
逃命一样,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两人颠沛流离,最后还是会被仇家找到。
那个女人性子温和,优雅大方,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仇家会跟她这样一穷二白的女人过不去。
直到一个男人来到他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