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转瞬即逝。
岁岁今朝，年年复年年，转瞬之间，当年那个被父皇亲自从母亲肚子里取出来的小皇子都已经两岁多了，学会了走路，虽是有些摇晃，但也能勉强爬进父皇怀里，将他父皇梳的好好发髻弄得一团糟。
“别闹。”
欧阳炫烨将又要踩着他的肩膀爬到他脑袋上去胡作为非的小皇子扯到怀里来抱着，听骆升在一边道，“陛下，礼部送来几个字，问小皇子名字可取好了？”
骆升说着，将手里几个拟好字呈放到欧阳炫烨眼前去。
礼部自从换了尚书，就变得个格外会拍马屁，拟的字都是选的吉祥话，寓意好的。当然要是寓意不好，也不敢往皇帝眼前送。
只是，寓意再好，欧阳炫烨也是看都没看一眼，“朕已经说过了，小皇子的名字要等皇后醒来再取。下次礼部的人再无视朕的话，你让他们来承乾宫给朕撞柱子！”
骆公公一阵儿哆嗦，虽说自从有了小皇子之后，咱们陛下脾气的确是比往日要好了很多，但倘若是被触及到了底线，发起火来，礼部那帮大臣脑袋都不砍的。
小皇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咿咿呀呀对着骆公公吐了一个泡泡，又打算抱着欧阳炫烨的手指往嘴里塞。
欧阳炫烨叹口气，将自己的手指从小皇子手里抽出来，将他抱起来往外走，“走，同父皇一起去看看母后。”
骆公公在后面看着欧阳炫烨远去背影，叹了口气。
那位皇后叫白玖玖，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自两年前生下小皇子开始，就一直昏迷着，说是昏迷好像也对，反正就是醒不过来，一切都很正常，就连太医也看不出一点问题来，但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睁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样。
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后宫被欧阳炫烨遣散了，太后不治身亡，宋家被满门抄斩，连小孩儿都没能逃过，惠妃因对皇后和太后下手，被送去刑部，受不了痛苦，在刑部大牢中自尽。
朝堂之上礼部的前任尚书劝皇帝纳妃，被欧阳炫烨剥夺了官职，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提让皇帝纳妃的事情。
承乾宫西偏殿睡着一人，那人也许再过个三年五载就会醒来，也许再也不会醒来，会这样永远沉睡下去。
所有人都劝欧阳炫烨放弃，他却不听，固执的守着这人可能醒不过来人，他坚信有朝一日他玖玖会重新睁开眼。
要放弃多容易，只是那个代价如果是需要用白玖玖来换的话，他宁愿一直就这么守着。
小皇子被欧阳炫烨放在了白玖玖身旁，睡着的人毫无知觉，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几乎感觉不到她还活着。
“乖，陪母后说说话。”
天知道小皇子除了咿咿呀呀就是叽叽咕咕，能陪母后说话才有鬼呢。
小皇子却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很熟练翻了个身，撅着屁股坐起来，爬到白玖玖脑袋边上去，然后在她耳边，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欧阳炫烨看着，也没出声打扰，只是在一边坐下，握住白玖玖胸前交叠手，将她手指挨个捏个遍之后，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你要是再不醒来看看朕，再过些岁月朕连这里走近一步都困难了。玖玖，朕老了。”
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他一生所求不过都是这一人，然而这一生都在失去她。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他心系之人，却是一直躺在这里，连动动手指都不能。
外面不知何时天黑了，欧阳炫烨将白玖玖的手放回去，起身将小皇子抱起来，“好了，母后要休息了，我们明日再来。”
他所求不多，即便是这样了，他也依旧陪着她。
小皇子倒是听话，不哭也不闹，被欧阳炫烨抱起来时，不小心抓到了一缕长发，那躺着的人像是感觉了痛意，眼珠子动了动。
“咿呀！”小皇子挣扎了一下要从欧阳炫烨怀里爬出来，跑到母后身边去，“啊啊。”
“别闹。”可惜欧阳炫烨听不懂他的话，强行将他按回了怀里，“听话，不要打扰母后。”
小皇子当真不说话了，直至房门在合上，再也看不见里面那个躺着的女人。
*
今日是云祁大婚，那个曾经自称是军营里一枝花的男人终于打算娶妻生子。
女方并不是世家名门的小姐，是他前些年征战时捡回来的一个落魄贵族女子，云祁见她可怜，便带回了云府，这下倒好，一来二去，眉目传情，对上了眼，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杀到了承乾宫，找欧阳炫烨的求了圣旨。
原本云祁是打算辞官的，谁知他刚刚将折子呈上去，就被欧阳炫烨砸了回来，名曰：不准。
好歹也是空明王朝的第一大将军成婚，欧阳炫烨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提前了打了招呼，等到他抱着小皇子往将军府去时，正好赶上良辰吉时。
失踪了不知多久云婈也在与谢之远跟个仇人似的，各自拉锯着，中间隔着个谢玖，满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父亲和母亲。
一抬眼看见往这边走来的欧阳炫烨和小皇子，像极了谢之远的双眼一亮，挤开拿他当挡箭牌的云婈和谢之远，飞也似的将跑到欧阳炫烨跟前，打了声招呼，便抱着小皇子跑了。
整个将军府的人赶紧跪下来请安，欧阳炫烨一抬手道一句平身，各自又喝开了。云祁过来敬酒，脸上一坨红晕。
欧阳炫烨接过酒杯与云祁轻轻一碰，道一句恭喜，赏赐随后就道。
谁也没注意到，此时有一辆不知从何处而来马车缓缓在将军侧门停下，里面下来一个人，素衣素裙，脸色苍白，像是常年未见过太阳。
她在下人惊讶怀疑的目光从侧门走过，最后在廊下停下，在穿过一个院子就是将军府最热闹的地方，而她不远处却是有两个人，两个小孩儿。
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她站了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小九九。”
谢玖茫然抬起目光，看见叫她的人之后，双眼在漆黑的夜里亮了起来，他抱着小皇子大喊，“表姨叔叔！”
小皇子好似也将人认了出来，开开心心一拍手，“啊呀！”
“玖玖？”
回廊转角出现一人，他一身漆黑长衫，桃花眼里带着欣喜带着不可置信。他站在哪里，惊讶的看着对面那一身素衣的人，唇角的笑容渐渐溢开。
一身玄衣的帝王，对廊下的人伸出手，道，“玖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