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炫烨神色恹恹，淡淡的掀开眼皮往那跪着的人身上看了一眼，片刻之后，深邃的桃花眼中便多了一点别样的情绪。
一身玄衣常服的帝王不由坐直了身体，“你，把头抬高一点。”
开口时，嗓子意外的沙哑，似乎还带着某种不可置信。旁边太后听见这句话，勾着唇角淡淡一笑，伸手端过旁白温凉的茶水，轻抿一口。
跪着的人一身素白罗裙，衣摆上绣着绿竹，格外赏心悦目。长发只挽着普通的发髻，一部分散在一侧。听闻帝王的话之后，微微抬起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欧阳炫烨盯着那张脸，一时出神。
很像，的确很像，那双眉他都不知道描绘了几次，然而却又次次都不成功，以至于他总是在描绘她的眉眼时，半途而废。
“的确很像。”欧阳炫烨轻轻出声，好似自言自语一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奴婢楚襄。”地上的人闻言，轻声回答，声音倒是意外的好听。
然而欧阳炫烨听后，却突然没了兴致，移开目光，将自己靠在一边，伸手端过桌上的茶水浅尝，问的却是太后，“太后哪里找来这么一人？”
“陛下不知？”太后忍不住笑，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打趣，“也对，你事务繁忙今日未曾去，自然就不知她是大理寺卿楚慕家的嫡女小姐。刚才哀家一见这眉眼，便觉得和玖玖那孩子像得很。一想着，陛下要是见了了，若是喜欢，那也是她的福分。便擅作主张带过来了。”
大理寺卿？
欧阳炫烨意外的挑着眉毛，半响没有说话，等到再次开口时，语气之中就带了一点调笑的味道，“朕的确喜欢。”
此话一出，毓清宫诸人难免对此感到十分惊讶。就连太后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不过很快又遮住，目光淡淡往下一撇，正好就将楚襄脸上的各种欣喜收入眼底。
没由来的，太后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厌恶，很快掩饰好。
“陛下喜欢就好，只是不知有没有什么赏赐？”太后轻轻笑，脸上神情半真半假。
在皇宫这么多年，从当年的一个小小贵人，到贤妃，贤贵妃，然后是如今的太后。她虽不是欧阳炫烨的生母，也担当不起他一句母后，不过出于一些私心，他并不希望皇帝身边，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看惯后宫各种肮脏之事的她，在看到楚襄的第一眼就猜到了这背后的目的。所以她才会等所有秀女都入住储秀宫之后，单独一道懿旨将人叫过来。
一则是看看楚襄的反应，二是故意试探试探欧阳炫烨。
只是如今看来，前者很成功，然而后者她就有些猜不透了。
“赏赐？自然是有，”欧阳炫烨手指扣着杯沿轻轻敲了敲，“朕欲封她为贵人，入住咸福宫，太后以为如何？”
“咸福宫？”这是太后没有想到的，抬袖遮住半张脸，“陛下可是认真的？”
“自然。”欧阳炫烨挑着眉毛，桃花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朕忽然想起来还有折子未曾批完，之后的事情便劳烦太后安排一下。朕晚些再过来陪您用膳。”
太后连忙起身，恭送欧阳炫烨离去。
等人走远之后，太后才回头，望着楚襄的眼中早就没了笑意，连装出来笑容都没有。
重新在刚才的位置上坐好，却是不知如何想的，一时半刻也没叫地上的人起来，旁边宫人都是伺候太后的老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刁难一个人，一时之间也没人敢贸然求情。
只默默猜测这位就要被封为贵人的主子，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太后她老人家？
此刻楚襄心里也在打突，不明白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但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楚襄犹豫半响之后，终于小心翼翼的抬头，“太后……”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后直接打打断，“你可知道你与郭氏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郭氏？
楚襄在脑海中将名字瞬搜索了一个遍，半响之后才小心翼翼道，“嫔妾比郭妹妹有福气。”
她是家中嫡女，而郭采撷是庶女，母亲又是毫无身份的奴隶出身，若不是趁着她父亲酒醉时，爬了床，又且会有现在的郭采撷？
她楚襄却是大理寺卿楚慕的嫡女，母亲是高贵的郡主，才不屑同这样的人结交。
所以当郭采撷主动来找她时，她便告诉郭采撷那条计策，谁知道她竟然真去了。自己没带脑子，做事的不想想后果，就算现在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那也跟她楚襄没半点关系。
“哀家十六岁入宫，见过不少肮脏的事情。”太后淡淡的收回目光，将楚襄脸上闪过的所有情绪都收进眼底，不由在心里嗤笑一声，“哀家最讨厌的便是在背后尽做些不干净的事情。你们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批新人，不要以为仗着自己家世好，得了陛下青睐就是这后宫的主人。可别忘了，这个天下的主人是谁。”
听闻此言的楚襄狠狠一抖，下意识的便以为太后什么都知道了。
就在楚襄忐忑不定时，太后却轻轻笑出声来，语气也房柔和了，“你的眉眼和哀家那倒霉外甥女有些像，你们大概不知道陛下一直未曾纳妃，便是因为忘不了她。你要是聪明，就凭这双眉眼也能在这吃人的后宫之中享一世平安。”
“是，嫔妾谨遵娘娘教诲。”楚襄咬着牙，轻轻应道。
太后看着她，挥手让她起来，“哀家乏了，你且退下。”
楚襄起身，欠身退下，自以为眉眼间的情绪藏得很好，却不想这时又听太后在她身后意味不明道，“若是不聪明，只怕下场会比今日的郭氏还要惨。好了，你退下吧。”
楚襄狠狠再次狠狠一抖，逃也似的离开。不想走的太急，出去时，差点撞到进来的静端。
静端公主脾气暴躁，当即沉下声音，“眼睛长头顶了？慌慌张张的要是撞到了本公主，仔细你的狗命！”
楚襄慌忙跪下身请罪，“公主恕罪。”
静端冷哼，绕过她走近殿中，嗤笑一声，“自以为长了一张好看脸，就想来勾引皇兄。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