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再次醒来时，看到卢微坐在她的床头，手里拿着一枚苹果，低头敛目的削。
苹果皮垂下长长的一段，落在她放在腿间的塑料带里。
“水……”陆晚晚轻轻动了动指尖，声音含糊的从喉咙里挤出来。
卢微反应过来，连忙将苹果放到桌上，拿了杯水，插了根吸管，端到陆晚晚跟前，小声叮嘱：“喝慢一点儿，别呛着。”
陆晚晚喝过一轮水，又茫然的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她的脑子仿佛被浆糊粘住了，运转得极为缓慢，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小声问了卢微一句：“我这是……在医院吗？”
卢微点头。
陆晚晚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问：“那……那些人还在吗？”
“什么人？”卢微道：“是秦先生……让我过来的。”
陆晚晚瑟缩了一下，没再说话，沉默的盯着墙壁。
卢微紧张的看着她，小声的喊了一声：“晚晚？”
她有些想问她，她与秦隋英之间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会住院？又为什么会伤到头？甚至还有秦隋英为什么会让她过来陪护？
可是，面对着这样伤心的、沉默的陆晚晚，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只是觉得很愤慨，也很心疼。
陆晚晚撑着床起身，卢薇连忙扶着她的背：“小心一点儿，你手上还插着针呢。”
陆晚晚艰难的坐起来，靠着病床，两腿缩起来，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眼泪沉默的在脸上流淌。
“晚晚？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卢微轻轻抱住了她，抚着她的背，却发现她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绷的弓。
“你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吧，抱着我哭一场，哭过了就都过去了。”
卢微安慰她的话，陆晚晚过了片刻，才慢慢理解过来。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在她心里，再也过不去了。
那天晚上，摧毁的不是其他，是她心里的安全感，是她奋斗的、向上的欲望。
这段时间的遭遇，她所经历的种种挫折，让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的。
她哭，不仅是在哭那天晚上的可怕遭遇，还有她可悲又可笑的人生。
她奋力拼搏了这么久，她的奋斗、她的辛勤与汗水，她所付出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一只花瓶，就可以让她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可以让她的尊严，被拧灭成一地的泥泞。
秦隋英站在门侧看了一眼，慢慢的从门里退了出去。
他靠在医院长廊的墙壁上，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都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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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晚哭过一轮，眼泪都在脸上被风干了，干得脸都有些疼。
卢微拧了一把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又从自己包里拿了随身携带的水乳给她涂脸。
“你跟我说过的呀，女孩子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忘记呵护自己的一张脸。”她轻轻的将爽肤水拍打在陆晚晚的脸上，眼神很心疼。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陆晚晚，好像精气神儿都被抽干了一样，像是一朵行将枯萎的花。
“秦隋英呢？”陆晚晚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在这里吗？我想见他。”
秦隋英就站在门的拐角，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他还是听到了。
他心跳陡然跳快了几拍，慢慢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此时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在医院里守了一天一夜，脸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眼下的青黑也有些重。
陆晚晚慢慢转头，看了他一眼。
秦隋英清清楚楚的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极力克制的惊恐，她在怕他。
“卢薇……你……你先出去一下，好吗？”陆晚晚恳求的看了她一眼。
卢薇自然不会拒绝，她抚了抚陆晚晚的肩，像是想要给她勇气。
陆晚晚勉强扯了扯唇角，让她放心。
卢薇离开了，病房的门被关上，秦隋英慢慢走到陆晚晚病床前，坐在卢薇先前坐着的椅子上。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打吊针的那只手，陆晚晚非常明显的往后瑟缩了一下，秦隋英的手便顿在了原地。
半晌，他将手收回来，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神色里透着伤心与失落。
只是，陆晚晚不曾看他一眼，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好像……有点儿怕我？”他笑着看着她，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些：“为什么？”
陆晚晚拨了拨头发：“是……是我的问题，过几天，可能就好了。”
她总算是施舍了秦隋英一眼，视线定格在他的喉结上，不肯与他对视：“那天晚上……你在江城，对吗？”
秦隋英瞳孔微微一缩，心道：不能让她知道。
“那天，刚好回江城有些事情。”他忽而愤慨道：“那些人你不用挂心，我来处理！”
“那……那天晚上，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陆晚晚轻声问。
“不是。”秦隋英撒了谎：“我查了全城住院记录，才找到了你。”
“呵……”陆晚晚忽而轻笑了一声，靠在了床背上。
她眼神放空，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语气颓靡无力：“我这段时间遭遇了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真是没用啊。”她自嘲道：“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结果这才过了多长的时间？”
“人总有高峰与低谷，摔倒了也能重头……”秦隋英下意识的想要安慰她。
他明明是想要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一只漂亮的金丝雀的。
可是，看着她这么颓靡的神态，他的心止不住的疼，像是钝刀割肉一般。
“我现在跟你说，想跟你去叶城，你还愿意吗？”陆晚晚忽而转头问他。
秦隋英像是愣住了，他看着她，想从她的神色里打探出她的真意。
可是陆晚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是随口问了一声，无论他答应还是不答应，她都不在意。
“秦隋英，你帮我还那三百万，我跟你去叶城，陪你三年。”陆晚晚的语气风平浪静：“我保证不干涉你的任何事，安安静静的当一只金丝雀。”
她盯着他，明明连嘴唇都害怕得在颤抖，却还要摆出一副不肯服输的强硬姿态：“你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