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去换衣服吧！”
话落，就跟着沈廷遇刚刚跳下去的位置，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裴予垂在身侧的一双小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好几次，才转身往一旁的房车走去。
……
江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怀孕后，她比从前要嗜睡太多，以至于身边的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什么时候下海潜水的，她都不知道。
海风很凉，尤其是初秋的夜晚，凉意更浓。
她攥紧身上的宽大西服外套，一步一步朝陡峭的悬崖走去。
裴屿森的第三瓶氧气罐用没了，上来重新换时，便看见了站在悬崖边，静静的往他这个方向看来的女孩。
“风大，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男人穿着紧身的潜水服，将他壁垒分明的腹肌和胸肌，还有腿上的健硕肌肉，都勾勒了出来，在模糊的灯影下，愈发的引人浮想联翩。
她缓步走过去，低头看着他，“还没有找到么？”
“予儿已经找到了，至于苏朵……还没有找到。”
男人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氧气罐，背在身上，又嘱咐了一遍，“你现在是孕妇，生病不能打针吃药，赶紧去车里等着，苏朵会没事的！”
正要重新跳下去，却听得身后的女孩淡淡的开口，在深浓的夜色里，格外的好听。
她说，“既然“她”已经找到了，你为什么还会下海？是因为沈廷遇，还是因为我？”
晚上的海水特别凉，即便穿着潜水服，也不足以抵抗那冰冷刺骨的温度。
他从前因为朵儿使用各种手段追沈廷遇，就对朵儿很不待见，不过是看在苏家和苏行东的面子上，从不挑破或者说明。
今天，在裴予找到的情况下，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义务继续找下去。
即便她是沈廷遇的女人，即便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即便她是苏行东的妹妹。
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这些都不足以成为理由吧。
“都有。”
他淡淡的回了句，就纵身跳了下去。
脑海里却是她睡着时，不知不觉流泪的画面。
他好像……第一次对她撒谎了。
……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海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裴予换了衣服，又暖过身体，才手捧着一个保温瓶走过来。
“还没找到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优雅，温淡的像是白开水，又像是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随意的让人觉得她好像是来度假的。
江晚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回海面，没说话。
“你大概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和她一起坠海的吧？”
裴予柔皙的手拧开保温水杯的盖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热水，才继续说道，“是她拽我下去的。”
江晚还是没说话，大概的她已经想明白了，至于细节，那么清楚干什么？
清楚了，只会更委屈，更在乎。
沈廷遇一晚上差不多都在海里潜着，这次上来已经筋疲力尽，体能真的已经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裴予扔下手中的保温杯，赶紧去扶，“廷遇哥，你没事吧。”
沈廷遇摇摇头，抬头，跟搜救人员说了句，“换氧气罐。”
裴予听他的语气还要下去，当即变了脸色，“廷遇哥，你体能已经到了极限，这片禁海暗潮汹涌，你这样下去太危险了，海里还有那么多的搜救人员，会找到的，你歇一会吧！”
“不用，时间太宝贵了。”
说着，他就背上氧气罐，再次跳了下去。
全程江晚一句话都没说，微微侧头，眼角余光里却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换氧气罐。”
男人走过来坐下，看得出来体能消耗很大，胸口在剧烈的起伏，呼吸也很粗重。
“阿森，你和廷遇哥都该歇歇了，这么下去你们的身体扛不住的！”
裴予走过来，站到他的身边，“洋流的速度会随着涨潮而变化，你们每下去一次，就意味着和死神较量了一次，懂吗？”
“嗯。”
裴屿森淡淡的应了一声，在搜救员将氧气罐递给他后，很快背起，就再次跳了下去。
裴予说的很对，洋流速度的变化，暗礁和旋涡带来隐性危险，对体能几乎耗尽的两人来说，简直就是在跟生命开玩笑。
可朵儿会坠海，和他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如果她再也回不来……
江晚理了理自己被夜风吹得遮住眉眼的黑色长发，浑身冰冷的打颤，怎么也温暖不起来。
时间在流走，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沈廷遇由于体能耗尽，被搜救潜水员拖了上来。
裴予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眼眶突的就热了起来。
认识他这么多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而且是为了除了她意外的女人。
嫉妒吗？好像不是。
羡慕吗？好像也不是。
只是有些感慨，感慨他们不知不觉中的变化。
感慨他们的……类似深情的执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裴屿森也被搜救潜水员拖了上来。
体能耗尽，让两人都瘫躺在巨大的岩石上，头顶是漫天星空，可此刻，却有着莫名的悲伤蔓延。
江晚知道，这是绝望的气息。
从苏朵坠海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也就是说，黄金救援的时间已经过了，再加上苏朵不会水，掉进这片禁海，可以说，必死无疑。
二十三岁的女孩，花开的年纪，却被这片海给吞没，任谁一时都接受不了。
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沈廷遇便坐起身，“给我换氧气罐，我要继续。”
裴屿森也觉得好多了，跟着坐起了身，“也给我换一下。”
“老裴，你留在上面，洋流的速度越来越湍急，你就算水性再好，也支撑不住，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你的情况难道不是这样？”裴屿森精致的眉眼，在忽明忽暗交错的光色中。愈发的深邃迷人，“我还能坚持，没事。”。
沈廷遇再次跳了下去，接着，裴屿森也跳了下去。
即便活着的几率很渺茫，可没有人愿意放弃，也没有人说放弃。
因为知道，二十三岁，真的太年轻了，年轻到所有听到的人都会忍不住的唏嘘一声。
又过了很久，两人再次被搜救潜水员拖了上来，“他们两个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洋流的速度越来越猛烈，别让他们两个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