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是一个褒义词，可叶芷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善良居然会成为她的软肋。
沈残心狠，可以用自己儿子做威胁筹码，而叶芷巧却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就连顾墨寒，都动了恻隐之心。
“回去吧芷巧。”顾墨寒听明白了两人争执的内容，上前几步站在小宝身边，浅笑着安慰：“小宝恢复得差不多了，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回去照顾那个孩子。”
沈残闻言嗤之以鼻，冷声道：“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芷巧肯定会跟我回去！”
沈残偏执起来完全不讲道理，叶芷巧也懒得计较他对顾墨寒态度如何，只是回去可以，但她实在放不下小宝。
刚才欢笑的时光那样短暂，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依照沈残现在的心态，回去之后估计会把她锁在身边，一刻也不许她离开视线。
那种生活，应该比坐牢更恐怖。
“小宝……妈妈走了。”叶芷巧捂住嘴巴，不敢多看女儿一眼，狠下心转身就跑向门外。
小宝举在半空准备道别的手缓缓垂下去，嘴角也向下撇，像是纪录片中的慢镜头，忧伤落寞到了极致。
整个场景中，唯一高兴的人就只有沈残了。他高昂着头颅，双手自如又轻快的把控着轮椅，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缓慢离开，出门前甚至还气定神闲的回了下头，对面无表情的顾墨寒和哭丧着脸的小宝露出微微一笑。
这笑容落在走廊里正在等他的叶芷巧眼中，分外刺目！
回去的路上，还是由叶芷巧开车。
沈残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就要侧头看叶芷巧一眼，好像稍不留神就会被她跑掉。
“以前你也是这样看着的瞿宁吗？”叶芷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提起瞿宁，可能是人的劣根性吧，沈残让她和她在乎的人难过了，所以她下意识想还回去。
瞿宁为沈残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孕育了一个孩子，虽然沈残口口声声说爱她，但她不相信沈残对瞿宁一点感情都没有。
果不其然，听到瞿宁的名字从叶芷巧口中说出来，沈残的脸色立刻变了，嘴唇崩成一条直线，周身的气压低得几乎令人窒息。
叶芷巧感觉到了，然后带着种满足感继续问：“听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想必瞿宁的忍耐力一定很好，不像我，几天就受不了了。”
许是她的意图太明显又不加掩饰，沈残随即就咬着牙反问：“你说这些是为了气我？”
叶芷巧不假思索：“当然。”
能受她气的人少之又少，沈残非但不该生气，反而应该荣幸才对。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叶芷巧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然后她就带着这种能把人逼疯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说：“不过我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光是听见瞿宁名字你就脸色大变，看来时至今日，瞿宁对于你……仍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叶芷巧在讽刺，用沈残却不愿示人的一面讽刺他。每个人都有软肋，只是以沈残一贯的狂妄独行，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叶芷巧在他面前也会这样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瞿宁对于他是什么，这个问题他日思夜想却找不到答案，当那些隐秘的污秽的噩梦包裹他时，他把瞿宁当成很久之前的泄欲工具；当坐在叶芷巧身边时，他把瞿宁当成垃圾，当成最想要丢掉的累赘；当看着襁褓中那个婴儿的笑脸时，他偶尔会想起瞿宁是个母亲，会想起瞿宁十月怀胎的样子……
在他的世界里，瞿宁千变万化无处不在，他时而疯狂思念时而厌恶至极，时而觉得她可悲可怜，时而又想弃她如敝履！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不能言说的，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可以任由其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是！不能说！
可叶芷巧此刻却当着他的面，在这个狭小到令人喘不过气的空间里，以一种看笑话或者报复的姿态撕开他的伪装，将最隐蔽的思想抗争暴露出来！
何其残忍？
“别说了……叶芷巧，闭嘴！！”沈残捂住耳朵，徒劳无功的挣扎。
他这副样子，让叶芷巧联想到了崩溃的自己，反而更加兴奋，于是用高亢的声音质问他：“为什么要我闭嘴？你害怕了吗？！还是你发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爱谁，你根本不知道瞿宁对你来说是什么？！！”
“不是！！不是！！！”
沈残抱住头，用力把自己缩进座位中，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吱——”
叶芷巧猛然刹车，盯着他崩溃的样子许久，然后默默调转方向。
沈残把自己缩成一团，除了不受控制的双腿之外所有脆弱的地方都被他牢牢保护起来。闭上眼睛不去看，捂住耳朵不去听，嘴唇紧抿着不说话，心脏被某些沉重的东西塞满，仿佛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
长久的沉默，让他庆幸的以为叶芷巧终于肯放过他，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当汽车再次停下，他机械般缓慢的把脑袋从臂弯间抬起来时，看到的是医院大门。
医院！
他浑身一震，语气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回来干什么？！！”
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叶芷巧跟他赌气所以要回来看小宝，因为叶芷巧此刻的表情中分明透着决绝，鱼死网破般的决绝！
“带你去看她啊。”
叶芷巧找来医生，不由分说的把沈残搬上轮椅，沈残不肯配合，却拗不过两三个人的力气。因为叶芷巧说要来带他治病，所以护工们都格外卖力的帮忙。
当护工们都离开后，叶芷巧才推着沈残朝电梯走去。
上一次指认瞿宁的病房，他们都还记得。
居住着植物人的病房，在白日喧闹的住院部中安静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瞿宁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躺在白色的枕头上，盖白色被子，哪怕脸上还带着伤痕也不显丝毫戾气，平和的好像是正在被母亲孕育的胎儿。
叶芷巧把沈残放在房间中央，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