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陆欢足够了解克洛斯。
她只是把“要辞职”这一想法稍微提了那么一嘴,克洛斯便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从第一次在陆家庄园认识陆欢,到她出国深造,再到她到龙腾上班,一直说到现在,感情充沛,只差哭天抢地。
陆欢听得头都大了:“克洛斯,你能稍微正常点吗?”
克洛斯抹一把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你都要走了,我还做个正常人吗?”
陆欢直牙疼:“你丫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克洛斯痛心疾首地摇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去陪荣总,不该被那几分利蒙蔽双眼,而今赔了夫人又折兵……”
“知道这叫什么吗?”陆欢往后一靠,凉凉地看着他,“自作孽,不可活。”
克洛斯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强烈谴责。
“你就不能有点定力吗?啊?!他说回荔城你就跟着回荔城,那破地方有莫斯城美吗?那里的帅哥有这儿多吗?”
“不能。”陆欢淡定无比,“而且,回荔城是我提出来的。”
克洛斯目光沉沉,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女大不中留!”
陆欢:“……”
“景呈说,我不回去的话,他就把公司搬到这边来陪我。”
克洛斯:“……”
那还是回去吧,毕竟市场份额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
但还是很舍不得啊!
克洛斯沉吟半晌:“作为上司,我不希望你走,作为朋友,你找到幸福我为你开心。”
陆欢差点被咖啡呛着:“您老别突然这么煽情好吗,一身鸡皮疙瘩。”
克洛斯又炸了:“我热情洋溢你让我正常点,好好说话你嫌肉麻,你丫的怎么这么难伺候!”
陆欢没心没肺地耸耸肩。
克洛斯按了按眉心,再一次觉得这是最让他头疼的秘书,没有之一。
他心累地问:“什么时候走?”
陆欢道:“不确定,我就是先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克洛斯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他又问:“用不用……”
“不用!”没等他说完,陆欢就打断,非常果断,非常坚决。
克洛斯打算办个欢送会的计划胎死腹中,不死心地问:“临走之前聚个餐总是可以的吧?”
陆欢想了想,共事几年,也是有感情的。
她点点头:“你不用操心这个,到时候我会搞定,放心吧,我不会一声不吭就走掉的。”
“最好是这样。”克洛斯叹了口气,忍不住八卦,“话说回来,你和荣总的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陆欢笑笑:“都五……都七年了还快?”
克洛斯微微一惊,脑子转得很快:“你是说,他是陆念的亲生父亲?”
陆欢冷艳地“嗯”了一声。
克洛斯顿时来了精神,畅想一段虐出心肝脾肺肾的曲折爱情:“不是,你们怎么回事啊?”
陆欢起身拍拍裙摆:“想听爱情故事的话,去找景呈,我要工作了。”
那家伙,一定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陆欢便起身往总裁室外走,克洛斯抓心挠肝。
刚回到办公室,凯瑟琳便道:“陆欢,前台刚才打来电话,说有位姓杨的女士找你。”
“没说是谁吗?”陆欢问。
凯瑟琳摇头:“没有。”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谢谢。”陆欢整理了一下桌上乱糟糟的文件,折身去乘电梯。
姓杨,难道是她?
陆欢咬咬唇,手指敲着腕表,面色看起来很平静。
电梯抵达一楼,前台小姐指了指沙发上坐着的人,陆欢顺着看过去,赫然就是杨珍贞。
她起身朝这边走过来:“陆小姐,有时间吗?”
陆欢抠了抠手指:“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杨珍贞姿态优雅地拉了拉落在手腕上的披肩:“去喝杯咖啡吧,我想,你应该也有话要跟我说。”
陆欢犹豫几秒,点了点头。
她的确有很多问题要问。
跟前台交代了几句,陆欢和杨珍贞一起到了旁边的咖啡厅,前者点了一杯蓝山,后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杨珍贞搅拌着浓郁的泡沫,良久才道:“你是怪我的吧。”
陆欢眼睫低垂,轻轻地笑了一声:“杨女士在说什么?”
杨珍贞放下咖啡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曲慕白。”
陆欢不意外。
那个布鲁诺很有本事,大概也从陆子骞那儿知道了一些事情。
她抿抿唇:“怪。”
在她最需要关怀的年纪里将她丢下,换做谁都会心存怨气的吧。
“意料之中。”杨珍贞道,语气很平静,似乎并不关心她的爱恨,“你爸爸他还好吗?”
陆欢觉得很奇怪:“我爸死了五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曲氏变迁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就算没有刻意去关注,多少也该有所耳闻才是。
杨珍贞敛了敛唇角:“抱歉,我不怎么看新闻。”
她远在挪威,大多数时间都在帮布鲁诺应付各种难缠的客户,确实不知道。
陆欢心里骤然凉了大半截。
连她爸爸的死讯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关注她的成长,真是异想天开。
陆欢吸了一口气:“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做到了对我们的不闻不问吗?”
多绝情啊。
杨珍贞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欠你一个解释,这么多年,我也以为不会再见到曲家人。”
陆欢心里咯噔一声,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你是不是觉得,作为一名母亲,抛下自己的亲骨肉简直罪不可恕?”
杨珍贞问,嘴角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还用说吗,既然不能做到对孩子的爱护,不能负责,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来。
陆欢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我想不明白,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能让一个母亲如此绝情。”
“你肯定不知道,你走后,有人登堂入室,带着个妹妹,然后我的生活就只黑白两色了,你想过这些吗?”
看她还一脸气定神闲,陆欢的情绪有些激动,像是绷到极致的弦,轻轻一拨就一发不可收拾。
“看我说什么呢,你肯定没想过,也许你决定走的时候就没关心过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陆欢喝了一口咖啡,从嘴里苦到心里:“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杨珍贞别开视线,语调和人一样冷静:“因为,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