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院，杨一凡要上班，不得不离开，由徐幻之办手续，送章筱雨回家。
离开“家”才几日，再回去，却恍若隔世。
花园里的植物们没有人管，自顾自地也长得极好。花嫣然，草茂盛，树们亦是枝繁叶茂，摇曳生姿。章筱雨想，道家崇尚道法自然，天生天养的花草果真比人工精心养护时多了几分灵性的美丽。
徐幻之似乎也变了。
不再是从前那般淡漠，像是坚硬的棉桃成熟了，自然地破裂开来，露出了内里雪白的棉花，看起来顺眼，也让她感觉柔软而温暖。
把章筱雨送到家，徐幻之仍不愿离开，柔声请求：
“到故人轩去一趟如何？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章筱雨点头答应。
去故人轩之前，章筱雨先和徐幻之顺路去了一趟古城。
午后的阳光很柔和，没有风，城门口便也没有金戈铁马的声音，城楼静静地伫立在阳光下，安宁地，像是一个闭目养神的老者。
章筱雨便回忆起那夜与徐幻之的初次相见。
徐幻之亦想起那夜，和从前的几世一样，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却控制住自己不与她亲近，唯恐又像从前，到后来愈走愈近，却是逃不过命定的安排。
进了古城，章筱雨和徐幻之沿着城墙并肩而行，走到了北城楼的阅兵场上。
章筱雨想起没有遇到徐幻之的时候：
“这个古城以前很荒凉，走在城墙下，总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徐幻之便道：“以前我常常一个人来。”
章筱雨问：“一个人？”
徐幻之点头：“一个人。”
他望了望阅兵场的两端，想起从前的日子。
“你知道吗？从这头走到那头，是997步，从那头走到这头，也是997步。一步不多，一步也不少。”
数得出的是步子，数不出的是孤独。
一个人走，一个人等，一等便是几十年，几百年。
终于等到了，便又是看得到的痛。
爱是爱了，每一次都要眼睁睁地失去，却又不能与她一同去，于是便再一次痛着，等着。
章筱雨懂得他的感受，她一步一步地走他走过的路，一步一步地数他数过的步子，最后在墙根前停了下来，一转身，站到徐幻之面前。
一世一世的轮回，她知晓真相的痛只在轮回的一刹那，余下的日子便是懵然无知，以及和他重逢，与他相爱的快乐，哪怕那快乐总是短暂的。
而他却要一直痛着，忘不掉，避不了，永远地受着折磨。
“幻之！”
她唤他的名字，声音如梦如幻，柔软地，带着对他的疼惜，穿透他的耳朵，像魔音一般钻进他的心里，一颗心顿时变得柔软无比。
她投进他怀里，他张开双臂抱紧了她。
注定了的，逃也逃不掉。
他在她耳边轻声地：
“我愿意一直等你！”
“幻之……”
她再唤他，他便低下头，嘴唇覆上她的，温柔地，缠绵地，辗转地吻她。吻着，他的眼眶便湿润起来。痛又如何？痛过了，便总会等来这幸福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