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嘉树便讲了那个“传说”。
亦是明朝洪武年。
这天的天气极反常,雷鸣轰隆地响彻天际,一声比一声大,闪电狰狞地划过长空,一阵比一阵亮,暴雨倾盆而下,泼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这样的天气里,山间偏僻的小路上还有人在赶路。
那人须发花白,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衫,却不像是老人,背上背着简单的包袱,在泥泞的山路上踉踉跄跄地朝前走着,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便抬手用袖子去擦,山风狂猛,又把他宽大的袖子刮得糊在了脸上,一时看不见路,便扑倒在地,再爬不起来,大雨浇在他身上,白衫上的血迹被冲淡开来,浸入身下的泥土里。
不远处是一座简陋的小道观,正好道观的门被风刮开,观里的小道士冒着风雨去关门,借着闪电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他,便奔过去把他搀进了道观。
童嘉树如此说着,徐幻之便想起了那段旧事。
那时他是霍幻之。
那天,他杀死了几个安庆公主派来追杀他的武林高手,自己亦受了伤,怕被安庆公主接着派去的人发现,便直往偏僻的小路上走,结果因为伤势过重,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被道观的小道士救起。
霍幻之的伤在观中养了足足半月才好。
观中只师徒二人,老道士痴迷炼丹,日日将自己关在炼丹房,小道士只伺候老道士的起居饮食,倒也悠闲自在,只是在深山中无人交谈,不免有几分寂寞。这天他无端地救回了霍幻之,却高兴得很,那些日总算多一个人与他作伴。
半个月里,小道士对他尽力照顾,日日闲话家常,老道士亦去看望过他几次。
那半个月大抵是霍幻之在逃亡的日子里过得最为安宁舒适的。
小道士手脚勤快,在观中种了蔬菜,养了鸡鸭,霍幻之的吃食便日日有新鲜蔬菜和补身的汤水,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霍府逍遥自在的时光,只是缺了婉儿公主的身影。只有无时无刻不对她强烈的念想。
伤好之后,若不是担心安庆公主的追杀会殃及道士师徒,他甚至想就此留在道观与他二人一道修行,再不理世事如何。
他那时面容尚且年轻,却是须发花白,皆因逃亡的困苦与对欧阳婉儿的思念。不知两家已是决裂到如此局面,日后与婉儿还能否相见。
霍幻之准备离开道观之时,却找不到自己包袱里的金钱豹了。
那是他遵循父命以命相护的御赐之物,霍幻之便有几分着急。
冷静后一问,小道士告知金钱豹被老道士借去炼丹,便把霍幻之领去炼丹房。
那日亦是狂风暴雨,雷电交加。
炼丹房内烟雾缭绕,老道士盘腿坐在丹炉前,口唇翕动,口中念念有词,金钱豹被端端正正地摆在丹炉前的案几上。
霍幻之不知老道士意图如何,便不悦地推开炼丹房的门,大步走了进去,先是礼貌地朝老道士做了一揖:
“道长,这豹子对我极重要,烦请道长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