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经过院子里的枝芽，也冷却了我手中的鲜花。
——周杰伦 《心雨》
周末，徐芸难得清静，研究生论文第一阶段告一段落，她的工作量减轻了一多半。
习惯了早起，她在厨房试了下多年没用过的厨具，做了顿看起来勉强的早餐。
七点半刚过，她看了眼程瑜紧闭着的房门，再次皱眉。
等分针到三十五，徐芸终于忍不住，站在卧室外敲门，“瑜瑜，该起床了。”
程瑜听到徐芸的声音，惊了下，就算是周末，徐芸在家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今天难得又意外。
她七点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赖在被子里不愿意起来，听到徐芸的敲门声，应了句，速度不慢的从屋里出来。
“都现在了还不起床？你是个高中生，应该懂得自觉了，过来吃饭吧。”
徐芸絮叨了几句，见程瑜面无表情的坐下，说了句“知道了”后，便紧抿了嘴不出声，想出口的话尽数噎回到了肚子里。
母女两沉默着吃了早餐，徐芸找了几次话题，最后发现除了让程瑜好好学习外，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为了避免程瑜会逆反，那些话，她尽量自我消化。
而另一边，程瑜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尴尬的用餐，草草吃了几口，以做作业为由，把自己锁回卧室。
楼下小区篮球场，有人打球，叫嚷声和拍球声从窗外传递进来，程瑜隔着窗，听到清楚，心思被勾了去。
起身站在了窗户前，球场上，奔跑的人活力四射，过人、扣球、上篮每一步都一副蓬勃少年气息。
灰茫的天空下，程瑜脑海里映出一个人影。
许辉在球场上活跃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闪过，紧接着就是国庆前夕那晚，他替自己挡下篮球的一幕。
天色将晚，暮光昏暗，路灯昏黄。
那时，近距离下，少年俊逸的脸出其的柔和，直直的撞进她心上。
程瑜不得不承认许辉的笑，太有感染力，他的笑像是三月的春阳，朝气蓬勃而又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或许只是因为这份美好，程瑜的心智又一次沉淀了下来，许辉邀她去学校AI实验室的事在她心上埋了一笔。
程瑜脑海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不久，不觉便皱了皱眉，实验室全都是各班成绩优异的人，她不想进去掺一脚，但凡有所动摇，程瑜总会以这个理由打消她滋生出来的这丁点儿念头。
中午，程瑜没有听到徐芸出门去，给李想发了条消息，让他给自己打电话约她出去。
这是多年小时候的默契，虽然到了高中，但是遇上家长盘根问底或是相对无言的尴尬，他们还是会习惯性的用起这招来。
李想收到她的短信，很快就打了电话过来。
正巧，这时候徐芸过来叫程瑜吃饭，程瑜刚好接到电话，说了句“待会儿过去。”挂断电话，徐芸问，“有事？”
“和同学约了出去。”程瑜低着头说道。
徐芸把嘴里原本要说的，“假期抽空了多看看书”咽了回去，转口道，“和谁？多和你们班听话懂事的孩子玩儿，对你有害无益……”
这一通下来，程瑜除了点头就是“嗯”，徐芸看在眼里，也怕她生逆反心理，便忍了忍，没有再接着唠叨。
程瑜等着她这边一结束，背着身后徐芸那句“早点回家”，迫不及待的快步从家里逃了出来。
下楼，从小区出去，天暗沉沉的灰，压得很低，就连空气都显得沉闷。
程瑜从拐角处走出来，听到了前面有人叫她，一抬头，见李想在不远处骑着单车等着，她微微吃惊，道，“你怎么过来了？”
李想一脚踩着单车，坐在车座上，歪着头看着她，“找你出去玩，走吧。”
程瑜朝他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神古怪。
从前，这种打掩护的游击战，只是一通电话，很少真的付出实践。
李想看着她笑了声，问，“你下午有事？”
“嗯。”程瑜点头，从家里出来也不完全是躲徐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李想单脚踩着踏板，没有移开的意思，看着程瑜皱眉，问道，“去哪儿，我带你一程？”
“不用了。”程瑜不想多说，给他摆了下手，要走，李想骑车追了过去，在她身后跟着，明显的反常。
程瑜停下来，回头看他。
“程瑜，问你个事儿。”在她身后，李想也停了下来，目光紧随着她，少年眼里少有的正色和严肃。
她察觉到了他的反常，站在原地看着他，等着李想接下来的话。
“你以前玩过他们说的那什么人工智能机器人吧？”李想说着笑了声，低头扫了眼被风卷走的塑料袋，出声道，“之前我问你，你跟我打马虎眼了……”
“没有。”程瑜打断他，斩钉截铁的否定，眉紧跟着蹙起，对于这样的追问她有些抗拒，甚至反感。
李想耸肩，全身上下似得扫了她一遍，眸色暗沉，“咱们这关系，你跟我扯淡？”
程瑜没有出声，她并不是想瞒着李想，只因为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任何人，都没有必要提起的秘密。
年少的心思，总有那么一刻，想永远掩埋心底的，并非光彩与否，只是，属于她一个人。
而另一边，却偏执的以为他们之间的情分经不起欺瞒，李想看着她，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皱眉叹了口气。
天色蓦地暗了一个度，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风刮得凌厉，枯叶和垃圾随风乱飞，风沙眯眼，站在水泥道上的两个少年人相互看着对方，在那阵风里，谁都没有说话。
等狂风停了，程瑜紧了紧衣服的领口，“李想，我……”
“程瑜，是朋友，我没骗过你，我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他看了她一眼，“我问你，也就是好奇，没别的，你不想说就算了，当我不值得信。”
李想的车转弯儿，逆着风，他的衣服鼓起来，像生了对翅膀。
程瑜站在原地，她张了张口，冷风逆着呛到了她的嗓子眼，所有想说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
深秋的风，忽然凌厉，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力，在灰蒙蒙的天际下，肆虐着。
程瑜的心情被刮的凌乱沉郁，连着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不是没有和李想闹过，但是从没有这样一刻，让她觉得愧疚，因为，他们都一样，一样不喜欢欺骗。
相互坦诚的真挚，在那时，显得珍贵，也是他们的追求。
而那种真挚，在被欺骗和隐瞒的失落中消磨，即便这种欺骗是无意的，无害的，一样会让人觉得沉痛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