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光华阁出来，顾栖筠来到云泽轩外，他很想把颜若叫出来，亲口问问她是否愿意。可在这一刻，从来做事不拖泥带水的人却犹豫了，真的要问吗？
如果她退缩了，那他能放手？
不能！顾栖筠十分清楚肯定的知道他不能！
以前，没有遇到颜若，他可以做那个杀伐决断的顾尚书，做一个脸上虽笑着但心里却想着各种阴招的人。而遇见颜若后，至少在面对她的时候，他笑着，仅仅只是因为开心！
可若没了这个人，那他还能笑出来吗？
霍姝站在窗子后面，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棂，她看到顾栖筠站在远门外，而且这一站已经站很久了。在她的印象中，顾栖筠总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即便他对你笑，那笑也是冷的。可他对颜若笑的时候，霍姝能感觉到，那笑容是暖的。
就像此刻，顾栖筠那总是坚定的神色，此刻却有些……脆弱！
脆弱！这个权倾朝野的顾尚书，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那颜若何德何能，凭什么能赢得顾栖筠的真心！明明她更早爱上他，甚至为了帮他收复河西的兵权，助他成就大业，她跟随哥哥远赴河西。
一个女孩子，不在深闺绣花，却在战场杀敌，她全是为了他啊！
颜若！不！她决不能让颜若抢走她的顾哥哥！
翌日一早，颜若还在床上睡懒觉。
见识到某人发懒的功力后，顾栖筠这一次亲自去卧房把人从床上拎了下来，然后交给丫鬟们一番捯饬。
一刻钟后，颜若打着哈欠自房里出来。
颜若穿着一身浅绿色明缎勾云边的长裙，头上梳着少女才梳的双丫髻，墨亮的头发垂在肩头。颜若本身年纪就不大，比苏皓月还小一岁，跟他妹妹顾吉儿一般大的岁数，所以梳这丫髻竟一点也不违和，反倒多了几分灵气。
“好困……”颜若拖着两条腿走到顾栖筠跟前，嘟嘴抬拳头，狠狠给了他两下。
顾栖筠轻笑一声，“你刚才照镜子没？”
颜若眼珠一转，“我去照照！”
见颜若要回身，顾栖筠赶忙拉住她，“很好看！”
“真的？”颜若有点不相信。
“真的！”顾栖筠说得十分诚恳，不由得颜若不信。
颜若笑了一笑，“老娘绝代风华，便是穿粗布麻衣，也能甩其他女人好几条街！”
“是么？”霍姝自她那屋走出来，“平日里不照镜子？”
“嘿，你……”
颜若这句话还没说完，霍姝冲顾栖筠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就出去了。
“她一准是嫉妒我！”颜若指着霍姝的背影愤愤道。
“嘴欠！”
“你说谁呢？”
顾栖筠拉着颜若往外走，“你能不能别开口就得罪人，还得罪一片人！”
一大早把颜若叫起来，顾栖筠是要带着她去向母亲请安，这是最起码的规矩，颜若若真有心，应该不用他提醒。
但显然颜若有心没脑子，经他一提醒，她明显都慌了。
“哎呀，在伯府的时候，老夫人每次惩罚我就是免请早安，不止免我的，还免其他人的。后来，我细细一琢磨，老夫人这是讨厌别人打扰她的好觉啊！昨晚上，我还想着要不要早点起身给顾夫人请安呢，后来想了一想，这安要请，但不用太早，别打扰了人家好觉，反倒惹人厌。”
顾栖筠：“……”这般有心，你能说她没心？
“难道我想错了？”颜若扭头问顾栖筠。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什么？”
“上辈子是头懒猪！”
颜若怒哼一声，“我上辈子是头懒猪，那你就是一头牛！”
“什么意思？”
“看把你牛的，连二婶儿都敢埋汰了！”
顾栖筠终于憋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咱们俩是修了上千年的缘分，今生才能在一起，原来这缘分上辈子就断了，毕竟物种不同！”
“呼噜噜，呼噜噜……”颜若捏着鼻子学猪叫，一边学着还一边用头拱顾栖筠。
“正经点！”顾栖筠往外推颜若的头，多少路过的丫鬟婆子看着呢！
“这是猪在求爱时候的叫声，你来学牛叫！”
“不要！”
“呼噜噜……呼噜噜……”颜若干脆撅屁股拖住顾栖筠的手，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顾栖筠被颜若逗得没招儿，干脆把人掳进了旁边的竹林。
不多一下，里面出来了这声：“哞……哞……”
“呼噜噜……呼噜噜……”
“哞……哞……”
路过的丫鬟：“……”
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光华阁内，顾夫人坐在最前面。
颜若请过安后，自觉挨着苏皓谦坐下了。
顾夫人瞅了自家儿子一眼，惊疑道：“筠儿，你是脸红了吗？”
顾栖筠一本正经，道：“没有！”
苏皓谦歪头看了一眼，“顾大，你真的脸红了！”
“咳咳……昨夜偶感风寒，不行？”顾栖筠严正道。
苏皓谦点点头，“得病了就吃药，你这不像吃了草药，倒像吃了火药。”
顾夫人轻笑一声，又把目光放到了颜若身上，“哎哟，果然是天资绝色，换上这一身，这头型，更像小仙女了！看着比我家吉儿还小，还灵气，还水嫩呢！”
颜若对于顾夫人的夸奖有点懵，“不至于吧？”
“筠儿啊，你们俩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叔叔带着侄女玩呢！”
“噗……”顾栖筠刚喝进去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他有这么老吗？话说，他也就比颜若大个三四岁！
颜若终于察觉到不对来了，她让一旁的小丫鬟给她找来一面镜子，在镜子前一照，她可傻眼了。
镜子里这位梳着双髻，额前齐刘海，长发垂肩的小丫头是谁？这哪是俏丽可爱，简直就是一根青涩的小黄瓜，就这模样她还敢自称绝代风华呢，灵巧可爱还差不多！
这不是老娘的风格啊！
颜若默默放下镜子，冲顾夫人笑了一笑，“偶尔换换心情！”
“那你现在的心情怎样？”顾夫人笑问。
颜若闭了闭眼睛，“有点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顾夫人追根刨底。
颜若有些无奈，干笑一声，“大概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少年不识愁滋味，拨开云雾见艳阳，老当益壮尤已老……”
顾夫人怔了一下，“什么？”
颜若叹了口气，“归结一句话就是，我年岁大了，不适合这种小丫头的发型！”
顾夫人笑出声，所以说了半天，全都是废话！而居然，她还认真听了，听完之后还仔细琢磨了，琢磨了半天愣是没琢磨清！
难怪她家筠儿要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