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院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了我一个跪在这里，膝盖很疼。
心里憋着的一股气卸掉了，我的腰背直不起来，顺从心意的弯曲，然后歪坐在了地上。
地上冷冰冰的，没一会儿，和地面接触的手就被冰的有些疼了，但我对这方面感官这时并不是很清楚。
我有些茫然的坐着，手撑在地上，一抬头，天上的乌云层层叠叠，罩在头顶，像是压在我心里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很沉重又茫然。
我这是……没被选上，要遣散出宫了吧？
坐了好一会儿，撑起上身，我打算起来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耳旁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我看过去，眼睛半耷拉着，眼前就出现了管事嬷嬷的的绣花鞋，那是淡绿色的，穿在那个已经说得上年老的嬷嬷身旁，并不搭配。
估计这是送完那个公公，打算来把我带出去了。
我不知道出宫之后该干什么，本来就是凭借着一股子怨恨进的宫，结果竟是连第一关都没过，只能出去。
手上微微用力，我垂着眼站起来，然后拍了拍有些脏的裙摆，道，“是要送我出去了吗？我先收拾收拾吧……”
“这……苏秀女。”管事嬷嬷有些迟疑，她道，“你不用收拾东西，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红菇的话……她若是想伺候你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
“不用走？”我有些愣。
“对。”管事嬷嬷皱了下眉，满脸的愁绪，她道，“这种事情也是这几年里第一桩，你虽是没被分封，但也没在被送出的名单之中，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还劳烦苏秀女继续住在这里了。”
“哪里哪里，主要就是麻烦嬷嬷您了。”我跟被人通了窍似的，脸上挂起了笑容，然后自然的拿出当年绣了一年多才绣好的荷包，把它半遮半掩的塞进了管事嬷嬷的手里。
管事嬷嬷推拒了两下，然后满脸带笑的捏了捏荷包，这才把东西收下了，她笑呵呵的道，“秀女你放心在这儿住下吧，有了消息一定通知你！”
我又连连道谢，等到管事嬷嬷离开之后，这才把僵硬的嘴脸放下来。
一转身，就看到一身淡蓝色宫装的红菇垂着眼站在我离我五步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着红菇垂眼的样子，总算是清楚了刚才那管事嬷嬷为什么忽然提到红菇，原来是说给这个正主听的。
我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淡笑道，“你应该听到管事嬷嬷说的了吧？是留下，还是离开你自己选，我不会多加阻拦。”
事实上，就算我现在想要阻拦也没用，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我现在就相当于是在这宫中，被遗忘在角落里面的人物一样，没有银钱打点，我估计会连一个宫女都不如。
而这种境地的我，如果有侍女，那侍女若是人缘不好，那估计会过的越发艰难。
所以如果红菇选择离开，我并不会有多惊讶。
只不过这世上，好像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人落万人踩。
我看着红菇缓缓跪在我面前，然后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以及那微不可查的忠心。
红菇看着自己眼前长着细小青苔的地面，缓缓道，“红菇自愿留下。”
她停了一下，然后抬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里面是坚定，还有什么东西我却是看不出来了，她说，“红菇知晓之后日子可能会难过一些，但是，红菇同样也晓得，苏秀女并不会一直待在这个位置，红菇信自己的眼光。”
我懂了红菇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的狂妄。
她这是在挑主子啊，哪个奴才敢这样想？敢这样说出来？
即使她选择留下来，我心中也实在是不喜她这个人了，但又少不了人伺候，白得一个差使，不用白不用。
我皮笑肉不笑的道，“好，那你就留下来吧。”
我转身往屋子里走，就听见了红菇压低的一句话。
“红菇知晓说出来会被主子厌的。”
我脚步不停，表情毫无变化，既然知道还说出来，蠢。
第二日一早我便起来了，外面没了平日里那些吵闹的声音，连鸟雀声都罕有耳闻，我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便披着衣裳推门出去了。
红菇像是知道她何时会醒似的，正在外间整理着我今天要穿的衣服，见我出来了，便笑着行了礼道，“奴婢伺候秀女洗漱。”
外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我被那冷风一吹，清醒的差不多了。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懒的说话。
洗漱过后就去用早饭了，那饭菜比之从前清减了不少，一小碗汤，两碟小菜一个馒头，一碗粥，这便没了。
那小是真的小，汤与碟子只一个手掌大小，里头的菜也不过把手掌分了四分，占了其中的一份而已。
我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下，不知从何下手。
今日的事情我早就料到了，毕竟一个被宫中贵人遗忘的秀女，可不比那些一日高升的主子啊，怎么着也不可能像当初一样伺候着了。
把粥喝了，又嫌弃似的揪了点馒头就着小菜吃了一点，然后就说没心情吃了，让把东西撤下去。
我哪里是没心情吃，今天的饭菜不过平日的一半，我又只吃了这点，没有吃不下去的话。
不过这侍女的饭菜若是没准备好，就得靠着主子的剩饭剩菜填饱肚子。
我刚才见着红菇往桌上瞄了总共三次，就觉着她约莫是没被人准备饭菜，于是就剩出了一些。
好在红菇并没有知晓人心的技巧，她倒真是以为我因为昨日的事情没了胃口，还劝了两句我。
“再吃些吧。”红菇道，“今日吃的这般少，连往日的一半都不到，未到午时用饭，肯定会饿的。”
我有些不耐烦，本来就是发好心给她留的东西，结果反过来还被说了。
皱了下眉目，我毫不留情的道，“闭嘴。”
红菇脸色一白，垂下眼没再念叨我，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
我屋子里待了会儿，写着字，看着书，但总得不到往日的趣味，反倒觉得乏味而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