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鹏在前开车。
沈磬的神色始终很肃穆。
到了地方。
关小鹏道：“房子四周都是我们的人，沈小姐可以放心。”
沈磬点头，推开车门下去。
这地方，她四年前曾来过。
当时，是和沈碧丽一块儿来的。
她刚从乡下过来，以为王佳怡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和沈碧丽满心欢喜的来见传说中的舅舅舅妈。
然而，当她笑盈盈的上前喊人的时候，得到的不是同样欢喜的对待。
而是嘲笑和冷讽。
也是从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王佳怡的女儿，而是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愿意承认的可怜虫。
沈磬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抓在手里的手提包的带子。
关小鹏替她开门，她走了进去。
房子里的摆设和四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夸张而华贵的。
沙发上前的地上摆着一张仿虎皮的地毯，那虎头的方向正对着大门，眼珠子瞪着，虎牙森森。
沈磬走进去，已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看到她进来，王向荣和薛惜珍一下子站起来。
王向荣的眼睛直直冲着她看过来，像是一把刀，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是你！是你杀了慧玲是不是？”
薛惜珍一双眼睛通红，吼叫之间，那眼里的泪已经滑落下来。
她从王向荣的怀里冲出来，想要冲到沈磬的跟前来。
却被王向荣拉住。
沈磬站在离他们半臂远的地方，微微抬了一下头，稍稍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互相抱在一块儿，已憔悴、瘦了一大圈的夫妻俩。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假如曾经有过怨恨，现在……
他们也只不过是刚刚失去了女儿的一对可怜夫妻。
大约是也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沈磬能够感受到他们此时此刻到底有多痛。
她稳着声音道：“我约你们，不是来跟你们争吵，也不是来看你们的笑话。”
“我只是想问你们一声，你们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杀死王慧玲的凶手是谁。”
在薛惜珍想要开口回答之前，沈磬出声拦道：“别那么快急着回答我，先想一想。”
“假如这个人是你们曾经非常熟悉，又非常信任的人，那么，知道是她杀了王慧玲，你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一命还一命！”
王向荣拔高了嗓音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薛惜珍一抹脸上的泪，也道：“没错！我们夫妻俩就算是活出这条命，也要替我们的女儿讨个公道！”
看这一对夫妻，曾为了金钱汲汲营营，曾为了讨好王佳怡母女卑躬屈膝，谄媚逢迎。
可现在，为了他们的女儿，竟也有这样有骨气的一刻。
沈磬有些动容。
也有些心酸苦涩。
她勉强微笑了一下：“那好，我告诉你们。”
她说着，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录音。
里面，沈碧丽和王佳怡的声音冒了出来。
“碧丽，你找什么？”
“隔墙有耳，今天家里来的人多，沈磬那个贱人也在，仔细点好。”
王向荣和薛惜珍一听，当时两个人都愣住了，竟忘记了动作。
怎么会是……
手机里有杂音，不是太清楚，还有衣服料子悉索的声音。
接着，就听到王佳怡道：“你说的是。”
又听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刚才你也看到了，就算你替你爸找到了杨总这么大的靠山，帮他渡过了危机。”
“在他眼里，咱们母女还是比不上一个金翛然。”
“一个死人，你也计较。”
沈碧丽道：“你别把眼睛盯在这种小事上，那天的事，处理完了？”
“按照你说的处理了。”
录音里，王佳怡沉默了几秒，再开口，声音都在哆嗦。
“碧丽，你舅舅舅妈昨天还来找我了，想让我帮着找找你表妹。”
“慧玲她……咱们这么做，她会不会回来找咱们？”
“要不改天我找个高僧，替她超度超度，也免得她孤魂野鬼……”
录音戛然而止。
“啊！”
周遭空寂得很，忽听到薛惜珍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叫着喊着：“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母女！”
“天啊！竟是王佳怡母女两个害死我的女儿！慧玲！我的慧玲！”
王向荣赶紧把她抱住，一瞬间像是老了几十岁，满目苍凉。
他颤着声音道：“你能怎么办？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你别冲动！”
薛惜珍挣开王向荣，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了王向荣的脸上。
眼珠儿凸起，血红的眼里都是恨意：“你的好姐姐和她的女儿杀了你的女儿，你让我别冲动！”
“王向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早说别让女儿总是和沈碧丽亲近，那小贱人心机多深，咱们慧玲怎么会是她的对手，你跟我什么？”
“你和我说，碧丽是慧玲的表姐，不管怎么样都是会照顾慧玲的，让我别担心！”
“上次在宴会上，慧玲要不是为了帮她，也不会被那些男人糟践！”
“你不让我去找王佳怡母女算账，说怎么着都是自己人，不能断了这门亲！我听了你的！”
“谁知道，谁知道他们害了我女儿的下半生还不够，连命都不肯放过！”
“我们究竟怎么对不起他们了！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丧尽天良啊！”
她一边喊，一边已哭得不成样子。
沈磬看着，心头有片刻的麻木。
这要说真的怪，怪得了谁呢？
假如王向荣不是事事都仰仗王佳怡，假如薛惜珍未爱慕虚荣，怂恿女儿去接近沈碧丽……
假如在奶奶的寿宴上，王慧玲不是为了讨好沈碧丽而设计要来害她……
就像秦少观所说，每一个人所做的选择，都是要他自己去负责的。
不管那结果是好，还是坏，既然做了决定，就要一条道走到黑。
王向荣一家是这样，而她，也同样是这样。
沈磬道：“答案我已经给你们了，要决定怎么做，你们自己想。”
她把手机收起来：“但是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们。”
“沈碧丽母女既然会对王慧玲下狠手，要是得知你们已经知道是谁杀了王慧玲，他们会怎么样对你们。”
沈磬道：“我想你们应该心里有数。”
“所以，要么任由你们的女儿死不瞑目。”
“要么，跟我合作，替王慧玲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