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独立做任务，虽然圆满完成，却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一点小状况。她带着伤跑路，快到家的时候也快被人追上，她就没管那么多，随意进了那边一个附近的小别墅。
翻窗而入的时候，她便在黑暗中看到了那双眼——
无助、彷徨、害怕、迷茫、孤独……
那么多情绪糅杂在一起，可他看上去却并不像是一个小可怜，因为这些情绪在他眼中并没有占多少分量。
占了他眸中情绪九成的是滔天的恨意，以及……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撕扯殆尽的阴鸷！！
即便现在八年的时间过去，洛川在梦到那个人毁掉她一切的情形之余，还会时不时梦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这个眼神。
所以说，一个人的心智，一个人的一切，可能从小时候就是注定了的。人要是恨意太强，那便不管怎样喂都喂不熟；人要是心过于冷，不管怎样关怀疼爱，都暖不热。
说“废物”二字的这个人再也没说过话，不过洛川却能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
好像是在朝离她近的地方走。
果然，不一会，在栅栏前面不远的地方，洛川便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本身是直行的，在走到栅栏那里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她这边，然后还缓缓走了过来。
两个人也就在这个时候对视。
洛川本身就没怎么平复的心情在这个时候又一次起了波澜。
——像。
太像了。
这个男生身形瘦削，身高却很高，大约得有185左右。他身上穿着似乎已经洗得微微有些褪色的校服。
同样是校服，阎青也是一天一天地穿着，但阎青的校服却总像是崭新的，一尘不染。他把简单的校服传出了贵族范儿。
但这个人的不是。
他的校服虽然也是同样洗得没有一丝灰尘所以说不上破烂，但却像他的声音一样，透出一种沧桑的感觉。上面还沾了一些颜料，八成是永远也洗不干净了，就像他声音里的阴鸷，已经扎根在心上，并不是那么轻易能掉的。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有些自然卷，比那些烫过了的还要漂亮。但是他似乎对自己这种天然成型的头发并不是怎么珍惜，现在已经过于长了。他明显并没有刻意打理过，甚至连梳一梳都欠奉……那头发像是鸟窝一样，虽然不至于显得邋遢，但却让整个人透出一种森然以及生人勿近的孤僻感，不精神。
他的唇倒是没有那么薄，不过颜色却很浅，跟他的皮肤似的，都是微微发白发粉，同样也是显得不太精神。
最让人感觉不精神的还是那双眼……怎么说呢，它就是传说中的死鱼眼了。
足可见，这个人是真的没精神。
当然，这一切都跟她脑子里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会让洛川有这样的反应，主要还是那双眼睛里的神色……恨！阴鸷！
这些都跟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程度都无两。与那些大奸大恶之人的习惯性阴鸷不同，他们这种更像是一粒种子……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成年，不似那个人幼时有那些彷徨无助的情绪。这个人眼中没有那么多无用的东西，有的都是那种像是随时都能爆炸开的不耐烦，以及众人皆平民为我是上等的那种孤傲感。
“刚刚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个时候，这个人已经走到了栅栏前，低眸看了眼她，开口问道。
洛川挑了下眼梢，笑了，“什么话？什么人？大哥你认不认识路啊，我要去A楼，不知道怎么进去呢！”
“现在地图导航都这么不给力的？枉我还把希望全寄托在它身上……”说完话之后她还没忘吐个槽。
那个人看着洛川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个花儿来一样。
眼睛看多了之后他就盯着洛川的唇角看。
末了却是哼笑一声，“A楼？”
他说A楼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的恨意和阴鸷又浓了不少，而且还带上了浓浓的不屑。
洛川像是没看到他的神情一样，点了点头，笑意不减，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扎眼。
隔着一层栅栏，两个人却像是隔了一片天地般，一边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另一片死气沉沉斑驳不堪。
“呵。”死鱼眼微微眯了一下，他冷笑。
之后转头就走。
连头也不带回的那种。
洛川：“……”
哎呦喵了个咪的，不想告我你早说啊！
啧。
真浪费表情。
也倒不算浪费，起码她心里踏实了不少。想杀她的人应该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而且这个人应该跟她没有什么交集——以后不会，以前更没有。
这让心中不怎么平静的她有了稍许安慰。
本来就要拿出手机来重新玩导航，不成想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又回来了！
“古鸣远。”他又站在与刚才同样的一个位置，又用刚才的同款表情看着她。只不过这一次他死鱼眼里的恨意去了不少，而且语气也淡定了些。
洛川抬脸，“什么？”
那人眼里的不耐烦又多了点，但还是多添了一句，“我的名字。”
哦了一声之后洛川神情不变，继续掏她的手机，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古鸣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死鱼眼里的不耐烦继续增加，“告诉我你的名字。”
洛川这次终于抬脸和他对视。不过这次却是和他用了同款表情。不但没说出自己的名字，甚至声儿都没出一个。
连看他那眼也不过用了一秒，接着就继续看她的手机。
古鸣远眯了眯眼睛，脚步挪了一下，似乎是要走。
没人拦着，他自己却又把脚定在了那里，最终压住眼里的不耐烦，道：“继续向西走，还有一个门能进来。”
“谢谢大哥！”洛川这次终于抬了脸，眉眼弯弯，唇角漾开，谢得颇为实诚。
古鸣远地眸子眯了眯，不知道为什么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目光却始终在她的脸上没有挪开。
“我叫洛川，刚来的。”她的小虎牙在外头闪啊闪，似乎刚才学他表情的那一幕根本没存在过一样，友好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