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的手指更紧了紧,指尖泛白,接下来是她重新在北城见到慕尧后说的最乖的一句话。
“我真就顶一会儿,我没想玩牌,我们也没赌、钱,我记得你跟我说的话,到死都不会忘。”
慕尧说过什么吗?
不,并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过,可他经历过的事丁思南全都知道,那年他十六岁,她才十二,一个正要小学毕业一个刚升高二,她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哥哥一块回家,生气极了,打定主意要跟老爹告状,要让对门的慕叔叔扣哥哥零花钱!可人刚到厂门口就听老人们举着摇扇议论纷纷,直说造孽。
她仍旧记得她拔腿狂奔时身后有人唤:“闺女别跑,小裤衩都看见啦!”
风儿扬起她的裙摆,妈妈新买的水兵月内库被人瞧见,可她却不觉得凉快,反而出了一身汗。到家楼下,发现停着一辆救护车,救护车的铃声没关,义乌义乌义乌地叫,很吵,很闹,有许多人在围观,当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被从二楼抬下来时,大人们说的话繁杂而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好像是上掉,哪里救得活哦!”
“一了百了,厂里的钱不用还啊?”
“哎呀你少说两句,小心夜里变鬼找你!”
“我才不怕,我又没拿厂里的钱堵博喽!我听副厂长说好多钱呢!”
“那肯定多,不然能逼死人么?你还别说,平时看老慕挺老实一人,没想到胆子这么大!换我肯定不敢!”
“不敢?你是没到内份上,真上瘾了你也忍不住!照样偷!”
“他做账也真够厉害的!大半年了才被发现!”
“听说是厂长让他付一笔款子,拿不出来才露馅的。”
“就是可怜家里俩孩子……”
“父债子还,肯定还是要还的……”
小小的女孩杵在救护车旁,眼睁睁看着担架抬过来,清风吹起白布,她隐约看见布下面躺着个人,脖子上一道深红发紫。
下一秒,她被爸爸兜头捂进怀里,老爹说:“孩子,别看。”
……
此时此刻,丁思南再次感觉到了十二岁时那种焦躁到几乎发疯的感觉,山里的风很凉,拂在她腿上,可她没觉得凉快,一背的冷汗。
“小……”因为太久没有唤过而生疏,努力再试一次,“小尧哥,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很在意他会生气,以前不担心的,跟陈九九放话:“别管他!小尧锅锅不会气太久啦!”
就算气死了她也会哄回来。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没内本事能把人哄好,罪加一等实在是太糟糕了,死了得下地狱吧?
“我没生气。”男人垂眼瞧着狗,狗胆包天的东西张嘴咬主人手指,见这回没挨揍还啃得很香,撒娇撒得飞起,嘤嘤呜呜地叫唤,像是跟后头的小不点示、威,明确地告诉小姑娘——
嘿,你已经不是慕尧身边第一红人啦!早改朝换代啦!本宝宝才是他的心尖肉啦!
丁思南扯了他一下想把这个只肯给背影的男人扯回身,可慕尧愣是没给一点机会,微微使劲挣脱了女孩的牵扯,声音愈发冰冷:“随便你,我管不着。”
这句话简单,却比刀子桶更痛。
她开始怀念小时候妈妈在家里支牌桌,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一响这人就会从对面过来把她拎走,他对她说:“南南,咱们不学那些,小尧哥陪你做会儿数学题好不好?”
其实她有倪女士的优良基因,看都看会了。
其实她压根不想写数学题。
但她乖乖点头,于是少年好开心的样子,抿着唇笑了一下,下楼给她买冰可乐。
那天是个阴天,她捧着可乐瞅着他:“还没出太阳呢……”
他揉揉她脑袋:“没事儿,喝吧。”
她一直以为他介意的是妈妈的麻将桌,可初中上电脑课,她坐在最后一排沉迷蜘蛛牌游戏,外头下大雨,慕尧拎着伞来接她放学,看见后发了好大火,他把伞塞她手里,自个雨淋了一路。
那回她被凶哭了,非常明确地知道,那人的死穴碰不得。
被动听牌声儿和主动玩蜘蛛牌的区别非常大。
“你就不肯相信我一回吗?!”小姑娘逼红了眼,夹脚拖重重跺在地上,她见不得慕尧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可那句话怎么说的?
认真你就输了。
她很认真想说明白,可男人压根不想跟她认真,捧着狗走开,剩下丁思南孤零零一人僵在那儿。
背后,上厕所的姐姐回来了,听说刚慕记者来过,嗨呀一声好不遗憾,牌局重新开始,姐姐大喊:“炸弹!”
丁思南在院子里听了好一会儿牌,脚上被山里疯狂的蚊子疯狂地咬成了斑点狗。手指无措地搓着……
蓦地,有人凑过来轻声问:“你和他吵架了?”
叮叮吓一跳,定眼去看,看见钢牙雀斑小李很生气的样子。
“没有没有。”叮叮记着森哥的话,赶紧摆摆手,“没有的事你甭乱说哦!”
小李却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指指对角一根柱子:“我从头到尾都看着呢。”
看着两人好像并不愉快的画面,但没听见到底说了什么,叮叮脸上的不高兴瞒不住。
叮叮张口想继续糊弄,小李说:“走,给你看点好东西!”
南春碎碎念:
尧尧:继续不想理她。
叮叮: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