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沉淀着如同深海一般的墨色，天还没亮。
凌晨两点左右，正是路小可熟睡的时候，殊不知医院中的人早已人去楼空。
艾迪细心地将凌云的衣服替他穿上，清点大包小包的行李收拾个差不多了之后，用微波炉热了杯牛奶递给了凌云。
“少爷，天冷了，夜里寒气重，你多少喝点暖暖胃。”
“嗯。”
凌云接过牛奶后，道了道谢。
喀嗤——
凌天和外面的方石天打过了招呼，转动房门的把手，进到了房间中。
他看了眼手上的手表，眼怀担忧，欣长伟岸的身形就这么匍匐到了自己儿子的床前。
父子二人间的空气凝固了，凌天明将大手附上了凌云的，问道：“决定了？”
凌云面上风轻云淡，“决定了。”
凌天明皱起了眉头，再次打探儿子的本意。
“凌云，我跟你说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确定不和路小可说一声？”
凌云扫了凌天明一眼，低低应道：“嗯。”
凌云的执拗，他从小时候便领略到了现在，任何决定了的事情，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改变。
凌天明轻叹，吩咐道，“好，艾迪，东西收拾好了，就带着少爷出发吧。”
艾迪得令，立马拨打手机上的一串号码，嘱咐预约好的护工来帮忙。
方石天感觉屋子里静的不像话，别提什么父子间的温言软语了，就连日后的安排，屋子里的人也只字未提。
他踌躇移动到了门口，敲了敲门，“凌叔，打扰一下，医生说凌云需要好好休息，大半夜一直耽误也不太好。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让凌云睡觉吧。”
许久没人回应，方石天又敲了敲门。
应声的却是艾迪，“请进。”
映入方石天眼帘的，是已经整装待发，坐在轮椅上的凌云。
方石天头都大了，路小可让他帮忙好好照顾凌云，可这位大少爷倒是自己一直在搞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不能生气，声音中透着临近界限的怒意，“凌云，这么晚，你别告诉我你穿成这样是想去遛弯？”
不同于平时对方石天的盛气凌人，凌云淡淡地应了应。
“方石天，我不打算对你说谎。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帮我照顾好小可。”
“凌云，你给我站住！你要是个男人，就把话跟我说清楚，不明不白的走了，你难道想看路小可伤心吗？”
一边想走一边想拦，夹在中间的艾迪立刻就成了苦瓜脸。
艾迪将目光转向了方石天，动之以情道：“方先生，您就别为难我家少爷了，他也是很艰难地做了决定。离开路小姐身边，他才是最不好受的那个。”
说话间，电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了近十名的护工走到了凌天明的眼前，请示道：“凌先生您好，根据预约的时间，我们的专属病护房车已经在下面了，是否要搀扶病人下去呢？”
方石天瞬时恍然，凌云大费周章的瞒着路小可竟然是要去看病。
他不死心，继续说服凌云，“你这么积极地面对治疗，路小可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为什么选择瞒着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再次的相遇。”
凌云别有深意的看了方石天一眼，一切尽在言中。
方石天侧过了身，没有再拦着，艾迪推着凌云乘上了电梯，向医院大门口走去。
凌天明从方石天身后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凌云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自己用这副狼狈的样子面对路小可，他有自己的打算，我这个做父亲的，算是也管不着了。”
方石天不解，憋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最终还是消了。
“就算他有自己的打算，就算他去治病……不告诉我们也罢，回来的时间定了吗？”
“凌晨出发，出国治疗，归期……未定。”
归期未定。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方石天定在了原地。
方石天跑到了电梯口，看见电梯还在运转，就跑了楼梯，从八楼一层一层地往下跑。
凌天明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拦住，方天明就没了影，只得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的世界，算是用不到他这么一个老头子插手了。
方天明跑到了房车前，举起双臂拦下了凌云，叫道，“凌云，你走的这么不明不白真的好吗？”
“路小可多爱你，我们做朋友的都看在眼里，你真的要狠下心什么都不说？”
方天明知道凌云是一个个人主义极强的人，既然动之以情不行，那便晓之以理！
凌云闻言，眼中甚至透出了冷漠，“飞机快到时间了，方石天你让开。”
“路小可有知情权，凌云，你想做懦夫，你想逃避，可我就不想看路小可哭。”
说罢，方石天作势就要拨电话给路小可。
凌云吩咐道，“住手，艾迪！你过去拦住他。”
“是，少爷。”
艾迪也十分为难，他知道少爷一向和方石天不对盘，但是现在他真的很想告诉方石天收手吧。
“方先生，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少爷有自己的打算，还请你不要阻挠。路小姐那边，也请您不要让少爷为难。”
凌云一手推开艾迪，蹲下身，和轮椅上的凌云对视。
“我如果不拦住你家少爷，到时候难过的是路小可啊，凌云你好好想想她哭的样子，我就问你，你还想见到第二次吗？”
凌云反击，“方石天，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长久的痛苦和短暂的痛苦，是个明眼人都会选择后者。”
“别再拦我了，也别告诉路小可，我不想闹得太狼狈。”
凌云的话让方石天陷入了深思，没错，短暂的痛苦总是要好过长久的痛苦。
方石天起了身，他身体忽然放松了许多，淡淡道，“我知道了，我理解你，也请你快些回来。”
方石天最终只是在医院的门口，目送凌云一行人逐渐远去。
天端的远边，也渐渐泛起了白光。
而他走到了长椅旁，抽出兜中的香烟，点了一只，任凭烟雾随风迷了眼。